陈鸿寿常与方外有交,与石谷长老、巨超上人、悟森禅师等高僧多有往来。在其诗书画印以及壶铭中,也常见这种佛家思想的表达。其写苏轼禅诗《无言亭》“殷勤稽首维摩诘,敢问如何是法门”;题《吴门画舫录》“提鸥挚鹭亦因缘,况是维摩悟后禅”。传清代画家秦祖永所辑《七家印跋》中,甚至记载了陈曼生青年时期有入寺之念:“每向岩石间坐…回视尘寰扰扰,俗务营营,诚不若消法披绪,入山栖寺,寻本来面目,究出世根本之为,愈也。因自己为迈沙弥…曼生门下宾客也多事奉佛教,其自以阿曼陀室、卐为字斋之号,是为佛缘。
相传,某仲夏之晌午,曼生微服出巡,体恤民情,行色匆匆,饥渴难耐,偶遇一山间小店,信步入坐,清茶入口,酷热顿失。邻桌端坐一僧,观其举止,不禁颔首,起身相揖曰:“施主此生有佛缘,阿弥陀佛。”曼生还之以礼,僧人以斗笠赠之,乃飘然而去。曼生愕然,执笠于手, 若有所思,乃呼小二,笔墨伺候。山间小店哪来四宝,小二情急撕账本空页以就之。曼生执笔,依笠而绘,壶随心生,跃然纸上,曼生慨叹佛之无量,惆然无语,感恩所获清凉馈赠,谢佛之赠斗笠,随名笠荫壶。
▲2018西泠春拍
清中期·杨彭年制、陈曼生刻阿曼陀室款紫泥笠荫壶
款识:阿曼陀室(底款);彭年(把款);曼生(刻款)
镌刻:笠荫暍,茶去渴,是二是一,我佛无说。
尺寸:7x13cm
“笠荫暍,茶去渴,是二是一,我佛无说。”暍[yē]指暑热,以及由是而来的心势高燥。禅观缘起性空,绝对是一,相对是二,不落两边。双遣两边,是绝对,排除相对,才能见到绝对。字入紫泥,禅机相通,正法眼藏,对机垂示。
在杭州八壶精舍,藏有八把真品曼生壶,其中就有一把笠荫壶。
唐云藏笠荫壶
1979年,唐云去南京参加中国画的评选工作,和亚明相遇。酒余饭后,他们在一起聊天,亚明说起他家有一把茶壶,是用来装酱油的,壶嘴被堵住了,烧菜急用酱油时,偏偏倒不出来,用铁丝也无法搞通。
“你拿来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把它弄通。”唐云说。
相隔一天,亚明果然把那把装酱油的紫砂茶壶拿来了。唐云把沾满酱油的茶壶在手中把玩,爱不释手,根本不提捅茶壶嘴的事。
“这东西很好,你留着玩吧。”唐云说。
茶壶没有通,亚明又只好把它带回家中扔在一角。
过了几年,唐云和亚明在山东参加全国美协会议。两人的房间门对门,不开会就在一起聊天。唐云又想起亚明家中放酱油的那把茶壶,就问道:“你那把放酱油的茶壶还在吧?”
“你喜欢?”自己能有一件东西使唐云念念不忘,亚明自然也很高兴。
“我喜欢,那是一把曼生壶。”唐云说。
“既然是老友喜欢,不管是什么壶,我都送给你。”亚明说。
再过了一年,唐云又有南京之行。刚到宾馆住下,他就打电话给亚明:“你那把茶壶肯定送给我吗?”
“肯定、肯定。”亚明说。
“我现在就去拿。”唐云有些急不可待。
结果亚明将壶清洗干净,第二天便送给了有些“猴急”的爱壶者唐云。
唐云鉴赏曼生笠荫壶
观此壶,形若箬笠,造型简朴端庄。以情造型,浑然交融,故精神倍显,正是精含于内,神见于外。古人云:“人无精神,便如槁木;文无精神,便如死灰。”壶无精神,便为俗器。更可贵者,精神从自然来,惟其自然浑成,妙得造化机杼,方能生气远出,精神迸露,佛家学说蕴含其中。把此壶而饮,观其色,抚其形,饮其茗,闻其香,思其神,想此亦如沐其情,如临其境,悠悠然令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