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品茶！”朋友将茶杯推到我面前，沏好的云雾茶色绿香浓，配上洁白如玉的茶具，显得清寂淡雅，我摇摇头说道：“不敢！”朋友微笑：“别人或是不会，或是不喜，你为何不敢？”我扭头看向窗外，望着街上来来往往行色匆忙的路人们，淡淡的说道：“因为茶有八德--康、乐、甘、香、和、清、敬、美。而我不具备其一，因而不敢。”

朋友同我一起看着窗外繁华的街道，“佛说众生皆苦，如初尝茶味，而知苦方有乐，如茶先苦后甘，有乐才有德，是故茶如君子。苦乐本是人心见，菩提无上一体观。”朋友端起自己的茶杯，冲我遥遥一敬，浅尝一口，继续说道：“你觉得世人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却不知他们心中亦有快乐和希望。”

我回头看着朋友明亮清澈的眼睛，悠远而宁静。“你说的不错，但是知理不代表明理。”我指着眼前散着幽香的茶水说道：“此茶名云雾，产于贵州苗岭云雾山，清乾隆年间为八大贡品之一。”

朋友微笑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好好品品，须知贡品难得，不可错过。”“这也是世人奔波所求的快乐吗？”我问道。“也可以这样认为。”朋友无所谓道。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之处，你看到的是清雅，我看到的是苦难。”我停了一下，接着望向窗外，有寒风骤起，吹乱满街繁华，人们开始匆忙躲避马上来临的急雨。“乾隆年间，按照惯例，朝廷每年向苗家索取茶贡。苗家百姓一年辛苦往往就这样被剥夺的精光，生活十分困难，而贡茶数量年年增加，苗家百姓实在无法活下去了，于是有人说：这样下去，不如毁了茶树，也就可以免交茶贡了。人们便将烧开的水浇到茶树，茶树很快的枯萎了。”

原本的晴空昏暗下来，几道闪电瞬间划过，不久天空传来一声惊雷，震的茶水微微颤动。朋友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皱眉说道：“你为什么总这么幼稚？茶树何罪之有，何其无辜，强者拔刀向更强者，弱者只会迁怒更弱者。”

“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利，就如这茶或高价，或低贱，或喝掉，或倒掉。”我继续望着窗外，等着暴风雨的来临。“你是在说自己吧，不甘？不屈？”朋友最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即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你最终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从未想改变什么，只是不想被改变而已。”我低头静静的说道，“本来想安安静静做一棵茶树，结果却被安排了种种命运。”“既然你坚持，我只能恭送！”朋友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窗外，大雨倾盆而至，整个世界仿佛都笼罩在狂风暴雨中，我看了一眼杯中清茶，长身而起，转身推门而出，顷刻整个身形融入疾风骤雨之中，消散不见。

身后，洁白如玉的茶具中，茶色依旧！

（注：我，暗喻子路，孔子学生，出身贫寒，二十四孝中子路年幼百里负米，长大后轻财重义，侠肝义胆。最终食其食者不避其难，知其不可而为之，杀身成仁。《礼记》中说：子路死后，孔子在中庭哭子路，有人祭奠子路，孔子倒头便拜。苏轼曾说：子路之勇，子贡之辩，冉有之智，此三子者，皆天下之所谓难能而可贵者也。子路当不朽！）

撰文：李海军

编辑：冠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