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道大师们秉承这样的信念,只有将艺术融合贯穿于生活,真正的艺术鉴赏才有可能。
因此他们力求将在茶室中习得的高度优雅来规范自己的日常生活,在任何场合,他们都保持精神上的平静;他们的谈吐永远不会干扰周围的和谐,服装的剪裁与颜色,举止与步态都表露出艺术的人格。
凡此种种都是不能轻视的事情,因为一个人只有使自己美,才有资格去接近美。因此茶道大师们努力使自己成为艺术,而非艺术家。这就是美至上主义的禅。完美无处不在,只要我们决意去认识。
茶的仪式是即兴剧,它的情节由茶、花和绘画交织而成。没有一点多余的色彩混杂茶室的色调,没有一点不协调的声音打破事物的节奏,没有一个无谓的动作闯入这里的和谐,没有一个词汇扰乱四周的统一,一切行动都进行得单纯而自然—这就是茶的仪式的目的。
茶不像葡萄酒那么傲慢,也没有咖啡那么自我,更没有可可那样故作天真。如果一个人不能领悟人生亦庄亦谐的微妙意味,我们说他“没有茶气”;而对无视人间悲苦,听凭感情冲动恣意放浪的唯美主义者,我们会责备他“茶气太盛”。
茶,初为药用,后渐成饮品。在8世纪的中国,饮茶作为雅趣而进入诗歌领域。15世纪的日本把饮茶尊崇为一种审美的宗教,即茶道。茶道是对尘世琐事中隐藏之美的崇拜,它教导纯粹与和谐,人际敬爱的奥秘,社会秩序的浪漫精神。茶道本质上是对不完美的崇拜,是在人生宿命的诸多不可能中试图完成可能的一种温良的希图。
茶的哲学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美学,因为它同时也表达了理论和信仰,我们对人类和自然的整体观念。它是卫生学的,因为它要求洁净;它也是经济学的,因为它教导在单纯质朴而不是复杂奢华中寻求安慰。它是精神几何学的,因为它界定我们在宇宙中的定位。它把所有的信徒都变成了品味的贵族,由此代表了真正的东方的民主精神。
宋徽宗《大观茶论》: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可得而知矣。冲淡闲洁,韵高致静,则非惶遽之时可得而好尚矣。
茶从来不是一种聊作消遣的玩物与饮食,它是庸蠹尘世里一抹清欢,是得知玄鉴之道的眼睛,是守得静笃之境的耐心。匆匆忙忙的人品尝不到它的意隽,冷漠荒芜的人体会不到它的情长。唯有心怀悲悯与同情,景慕它尊崇它的人,才能得到教诲,在嘈杂与烦恼的红尘姑且跳脱出来,进入恬淡清静的,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