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春壶的“前世今生”

作者:朴知紫砂文化 时间:2022-07-16 阅读:658

“龚春”一词,首见于万历二十五年(1597)许次纾所撰的《茶疏》。《茶疏》在中国茶文化史和紫砂发展史上具有重要地位,他在《茶疏·瓯注》一条说 :“茶注以不受他气者为良……往时龚春茶壶,近日时彬所制,大为时人宝惜。”从语义上看,许次纾所谓的“龚春”并非人名,而是指的壶式或功能。这也许是许次纾对新兴起的紫砂壶功能的一种隐喻。万历二十年(1592)左右正是饮茶方式由“点瀹法(撮泡法)”向“壶泡法”转变的时期。“点瀹法”中茶壶的功能及作用是“注水于春(茗)”,因此称茶壶为“注春”;而“壶泡法”却不同,茶壶的功能及作用是“壶供(龚)春茗(茶水)”,因此便被许次纾称为“龚春”。而“龚春”和“供春”原本是同义词。“龚”字与“供”字通,“龚春”即为“供春”。


自许次纾的《茶疏》创造了“龚春”一词以后,直到崇祯七年(1634)文震亨撰写《长物志》之前,茶书等专业书籍上有关茶壶的记载,主要以时大彬为主,有关“龚春”的记载并不多,只是零星出现过几次,且大都沿用许次纾的用语和原义。如成书于万历三十八年庚戌(1610 年)屠本畯撰著的《茗芨》一书:“茶壶,往时尚龚春,近日时大彬所制,大为时人所重。盖是粗砂,正取砂无士气耳。”并注明此语引之《茶疏》。同样也是成书于万历三十八年,由闻龙撰写的《茶笺》一文中,有这样一段描述:“因忆老友周文甫……尝畜一龚春壶,摩挲宝爱,不啻掌珠……”词义与《茶疏》完全一致。


继文震亨《长物志》之后,特别是崇祯末期,吴洪化巧妙地借助于历史上对“龚春”、“供春”的记载和在时代变迁中因词性转化而造成的误解,通过《阳羡茗壶系》的演绎,精心打造了一个书僮供春的形象,使得“龚春”一词发生了根本词性的改变。


供春壶的“前世今生”


据《阳羡茗壶系》所载,供春是吴颐山的家僮。吴颐山宜兴人正德九年进士,早年,吴颐山曾在金沙寺读书,供春随侍左右,空暇之余,供春陪同主人在宜兴金沙寺读书时,寺中的一位老和尚很会做紫砂壶,供春就偷偷地学。后来他用老和尚洗手沉淀在缸底的陶泥,仿照金沙寺旁大银杏树的树瘿,也就是树瘤的形状做了一把壶,并刻上树瘿上的花纹。烧成之后,这把壶非常古朴可爱,龚春抑制不住满心的喜悦,捧着新制的茶壶,恭恭敬敬地去请教老和尚。老和尚见了,双目一亮,连声赞叹:“好壶,好壶!后生可畏!”当即取名为“供春壶”。


供春壶的“前世今生”


明代供春制紫砂树瘿壶(现藏中国国家博物馆)


现珍藏于中国历史博物馆的供春壶,是祖国茶文化宝库中的无价之宝。提起这把供春壶,就不得不提起江苏宜兴著名爱国民主人士、实业家储南强。1952年,储南强将英国皇家博物馆曾高价购买的供春壶捐献给国家,其高风亮节,让人敬佩。


1928年,储南强偶然在苏州地摊上见到一把古朴奇特、状如树瘤的旧壶,仔细端详,发现壶把下有“供春”二字篆书,壶底有“大明正德八年供春”刻款。他立刻不动声色地花1枚银圆买了下来。


供春壶的“前世今生”


篆书供春款


明或清 供春款树瘿壶


储南强先生在《题潘子稚亮家印谱绝句》中说:


供春壶已世无闻,


前辈皆尝如是云。


神物忽来奇性发,


春归二字剧芬芳。


强上年客吴门,忽邂逅得遇供春壶。壶为山阴傅叔和氏所藏,傅之前藏西蠡费氏,西蠡之前藏愙斋(即吴大徵),又前则出于沈均初,沈之前尚待考。昔日吴兔床(即吴骞)著阳羡名陶录,搜罗最广而未尝亲见供壶。张叔未见壶亦多,而清仪阁杂咏尤叹息供壶已无有。乃神物忽来,重返故乡,宁不可庆?将来拟于西溪上建春归阁以贮之,先乞君篆印为券。君篆竟亦自喜为得意之作也。[潘稚亮家印谱题词.蜀山草堂排印.民国.]


为弄清这把壶的由来,储南强赶回苏州,找到摆摊人询问,了解到此壶从绍兴傅叔和家中流出。他又赶到绍兴傅家,被告知壶曾为西蠡费氏所有。再追问到费家,知是吴大徵的收藏。吴则得之于大收藏家沈均和。沈之前已无从考证。


当初吴大徵得到此壶已无壶盖,于是请制壶名手黄玉麟重配。黄以为壶体凹凸如瓜,就配了一个瓜蒂状的壶盖。黄宾虹认为树瘿壶身配瓜蒂盖有点不伦不类。


储南强请裴石民配了盖子,在壶盖的止口外缘,刻有潘稚亮两行隶书铭文。“作壶者供春,误为瓜者黄玉麟,五百年后黄宾虹识为瘿,英人以二万金易之而未能。重为制盖者石民,题记者稚君。”


这里实际上有个疑问,即此壶的盖子。传说是储买壶时没有盖子,但从铭文看,应该说是有盖子的,不然的话,黄宾虹怎么能认定黄玉麟的苦瓜盖子是配错的?


问题又来了,如果原来有一个(黄玉麟配的)苦瓜盖子,那么,裴石民配了灵芝盖(现存)后,这个苦瓜盖去了哪里?最可能的历史事实应该是:裴配壶盖时,另外做了一把“树瘿壶”,而这把壶的盖子就是黄玉麟的苦瓜盖。但裴的这把壶又去了哪里?是不是现在传说的10余把供春树瘿壶中,至少有1把是裴石民的壶?


供春壶的“前世今生”


供春壶的“前世今生”


故宫博物院


黄玉麟 供春壶


据1934年宜兴《品报》报道,英国皇家博物馆内行识宝,当时曾出价35000英镑重金购买。但不贪钱财、富有民族大义的储老只是付之一笑,婉言谢绝。而抗战期间在中国烧杀抢掠的日寇更是觊觎已久,他们威逼利诱,曾赤裸裸地扬言要以8000元强买。储老怕有意外,只得躲进深山,埋壶于山地。抗战胜利后,才把它转埋到善卷洞祝英台读书处茶轩地下,直至解放后捐献国家。


这批文物最初是捐献给时在苏州的苏南区文管会的,以后才转到南京博物馆,后来供春壶又珍藏于中国历史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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