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不仅是笼络人心的手段，更是考察臣僚忠诚度的杀伐之场。

酒肉江湖，酒桌也是战场。

三国时，东吴末代皇帝孙皓以嗜酒著称。《三国志·韦曜传》记载：“皓每飨宴，无不竟日，坐席无能否率已七升为限，虽不悉入口，皆浇灌取尽。曜素饮酒不过二升，初见礼异时，常为裁减，或密赐荈（粗茶）以当酒。”

孙皓的宫廷酒局，一摆就是一整天。受邀臣僚无论是否能喝，定额就是七升酒，灌不完是不能起身的。作为东吴重臣的韦曜，系孙皓父亲孙和的老师，平时酒量一般，加上年龄也大了，皇帝特别照顾，允许他私下“以茶代酒”。

汉魏时期的七升酒，约折合今天的2斤8两。林甘泉《中国经济通史·秦汉经济史》认定，汉代1石=2市斗，1市斗=13.5斤，1石=27市斤粟。以实物测量所得，汉代1石为20000毫升，1斗为2000毫升，1升即200毫升，7升即1400毫升。

孙皓登基时，韦曜已年届六旬，“素饮酒不过二升”，约合今天的8两。不过，当时的酒度数并不高，与现在的蒸馏酒不可同日而语。《汉书·食货志》载，“一酿用粗米二斛，曲一斛，得成酒六斛六斗。”用曲酿造出的酒，酒精度约在10%到18%左右，同日本清酒度数差不多。孙皓给臣僚的饮酒定额七升，约相当于今天的1800ml大瓶装清酒一瓶。就算是酒量很好的饮者，如此一大瓶灌下去也得倒。

这种酒局的滋味显然并不好受。喝酒，不仅是孙皓笼络人心的手段，更是考察臣僚忠诚度的杀伐之场。每次设宴，酒喝得差不多了，孙皓即令身边的侍臣侮辱诘责公卿大臣，以嘲弄相侵、互揭隐私取乐，稍有冒犯孙皓者，即当场逮捕，甚至于诛杀。

孙皓起初宠信韦曜，封其为高陵亭侯，升任中书仆射，兼任左国史。酒桌上允许其以茶代酒，便是一种额外的恩宠。后，孙皓要求韦曜为其父孙和作“纪”，一根筋的韦曜坚持认为，孙和未登帝位，只能作“传”。如此几次三番，惹恼了孙皓。韦曜失宠后，每次宴饮不再被照顾“以茶代酒”，反而被强迫喝够定额，所饮不足量还要受罚。

对于此等酒局陋习，韦曜认为，公卿大臣在宴会上公开相互谤毁揭短，难免内心滋生怨恨，彼此不能和睦共济，这并非好事。孙皓则认为韦曜不听招呼，“意不忠尽，遂积前后嫌忿，收曜付狱，是岁凤凰二年也《三国志·韦曜传》”。在狱中，韦曜通过狱吏上书求饶，孙皓非但无动于衷，还怪罪其奏章上有污渍，遂下令将其诛杀，并将韦曜一家人流放至零陵（今湖南永州零陵区）。

韦曜之死，表面看是因为喝酒，说穿了是不识时务。喝茶喝酒其实都不重要，关键是要跟主子一条心。在孙皓昏庸暴虐的统治之下，较真“黑”与“白”又有什么意义？主子需要的仅仅是臣僚的无条件顺从而已。

公元280年，西晋灭东吴，孙皓降。四年后，逝于洛阳。

《续后汉书》作者萧常评价孙皓曰，“穷凶极恶，卒陨其业，非不幸也。”

文：老茶鬼（茶界独立评论员）2021.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