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在洛阳乡下,端午节这天,家家户户都要吃粽子。当地不产糯米,会包粽子的人也极少,想吃粽子要到镇上去买。
卖粽子的小贩多为外乡人,马路边支个蜂窝煤炉子,现包现煮。面前摆几个洋铁桶,桶里是刚打上来的井水,沁凉沁凉。粽子一出锅,马上丢入桶里浸着,碧莹莹的一片诱人。
热包子,冷粽子。包子要趁热吃才香,粽子就是要用井水镇冷了才更可口。家乡的粽子个头很小,呈三角形,苇叶裹之,草绳捆之,刚好盈盈一握。迫不及待解开,烂熟了的糯米堆雪砌玉,逗引着你狠狠咬下去,米香混合着新鲜芦苇叶子的清香,凉森森地腻了满口,心头顿时略过一丝畅然。
吃粽子,最妙的是蘸白糖。必须是那种颗粒感明显的白砂糖,浅浅地倒在瓷盘里,咬一口,蘸一下。糖粒伴着米粒,嚼起来咯嘣咯嘣响,甜,糯,香,脆,很享受。
一颗粽子,三五口就能吃完,埋在深处的红枣才是点睛之笔。红枣与糯米真是天作之合,吃到了红枣,吐出枣核,食粽的过程才算圆满。
初来广东,原来粽子是一年四季都可吃到的点心,居然还有肉粽、蛋黄粽、碱水粽各种奇怪的配方,与老家的端午粽子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这么多年过去,过节还是惦记糯米红枣粽的滋味,这也许就是乡愁了。
在乡下,端午节除了吃粽子,另外一项重要事务就是割艾草。据说,这一天的药材功效最强,连癞蛤蟆都要躲起来,唯恐让人捉去做药。老家的艾草很常见,荒滩野坡,房前屋后,皆不择地而生,一簇簇的浓绿,叶背呈灰白色,毫不张扬。艾草的香气带有一种苦味,虫蚁都避而远之。艾草割回来,丢到大太阳底下晾干,就成了乡下人的万应灵药。小孩着凉,闹肚痛,扯几片干艾叶,用生面裹成小饺子状,塞进灶膛烤焦,趁热吃下去,很快就好了。幼时吃过这东西,味道很苦,苦到难以下咽。割麦子不小心伤了手,赶紧烧一把艾叶,将灰烬敷在伤口,可以止血消炎。夏夜蚊雷恼人,以艾草爇火熏烟,驱蚊效果比蚊香好得多……这些年艾灸很流行,人工种植的艾草忽然占了上风,野生艾草越来越稀缺了。
小时候读白蛇传,读到白娘子在端午节喝雄黄酒现出原形,许仙当场吓死的情节,心灵颇受震撼。有关五月端午的传说,好像都是些让人不太舒服的事情,屈原自沉汨罗,曹娥投江救父,伍子胥弃尸钱塘江……大热天每每重温这些生生死死,端午被赋予了别样的意味。
仲夏端午,苍龙七宿的主星“大火”(心宿二)高悬正南中天,龙气旺盛,对应《周易》乾卦的“飞龙在天”。是时暑气熏蒸,燠热难当,民间更将这一天视为“毒月毒日”,至今还有“躲端午”之说。
疫情之下的端午节,道一声“端午安康”,愿大家吉祥!
2022.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