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片树叶,偶然落入神农氏煮水的釜中,便有了茶。
漫长世代之后,宋代人,将茶之道,变幻为生活中最精致的意象。他们竞相在茶汤上写诗作画,屏气凝神,将遐思与顿悟,倾注于转瞬幻象。
真的精致,理应如此。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这诗意的一幕,显现在茶汤之上。
点茶,是宋人精致生活的写照。茶点得好, 还能三五成群去斗茶。更有甚者,能在茶汤之上写诗作画,谓之分茶。
宋人与茶之间究竟擦出了怎样的火花呢?
绀黑的茶盏里,浅浅的一洼淡绿色、漂着浮沫的茶汤,一支茶筅斜倚盏口,周遭是石磨、汤瓶、茶碾等一应器具。这是点茶过程中才有的场景。
点茶,即末茶点饮,流行于宋代,是当时精致生活之写照。
“点茶”如何点?
相去不到千年,宋朝与如今相比,喝茶方式已是大相径庭,主要流行点茶法。这在宋朝大书法家蔡襄的《茶录》中,已经有了详细记载。尔后,艺术家皇帝宋徽宗更是亲自撰写《大观茶录》一书,有关点茶的林林总总都收录其中。
那么,点茶究竟如何点?福建武夷山的茶艺家章志峰演示如下:
第一步:灸茶
宋时的茶叶与现在差别很大,为蒸青绿茶:蒸过后的茶叶要榨去茶膏,再加水研磨,后填入模具中压制成饼状,再烘干即可。
在点茶之前,对茶饼进行处理很重要。首先要炙茶,用开水浸渍茶饼,刮去其上的膏油,用箝子夹住茶饼在微火上烤炙干爽。
第二步:敲碎茶饼
第三步:碾茶
将茶饼“以净纸密裹槌碎”,把敲碎的茶块放入碾槽中,快速有力地将其碾成粉末,也可用石磨研磨。
第四步:罗茶
磨好的茶粉,还要过罗细筛几遍,按照《茶录》中的要求,茶罗罗底要“绝细”,这样点茶才能“入汤轻泛,粥面光凝,尽茶色”。
第五步:候汤
宋人点茶讲究水质,以清洁流动的活水为佳,烧水至第二沸水即可,蔡襄认为:“候汤最难,未熟则末浮,过熟则茶沉。”
第六步:燲(xié)盏
茶末与水都准备妥当了,先别急着点茶,这之前还需要盏,即用开水冲涤茶盏。这样做也有深意,能使点茶时浮沫多而稳定。
第七步:置入末茶
第八步:调膏
趁着茶盏还有温度,拨入茶粉,注入少量的水,先将茶粉调成均匀的茶膏,然后一边注入开水,一边用茶筅击拂茶汤,使茶汤出现稳定而持久的泡沫即可。
第九步:击拂
击拂,是点茶的关键,在《大观茶论》中,宋徽宗认为要注汤击拂七次,每一次需要使用的力度和方式都不一样,直至浓度适中、乳花汹涌则止。
“斗茶”何以分胜负
△《斗浆图》供图/黑龙江省博物馆
宋时,斗茶也是一种风尚。《斗浆图》描绘的正是南宋街头巷尾叫卖的小贩休息时进行斗茶的热闹场景那么,斗茶何以分胜负呢?
第一斗:咬盏
斗茶注重汤花,即击拂茶汤出现的泡沫。泡沫丰富而贴着盏壁,谓之“咬盏”,如上图所示。
第二斗:斗浮
咬盏时间长也不露出水痕,是斗茶胜利的关键,以上图为例,则左胜右负。
第三斗:斗色
除了斗浮,斗色也很重要。宋人尚白,宋徽宗曾言:“以纯白为上真,青白为次,灰白次之,黄白又次之。”按照这个标准,则上图左胜右负。
分茶—点茶的魔术
宋人将在茶汤上写诗作画的技艺命名为分茶,或称茶百戏。
关于分茶的解释,北宋初年的陶谷在《清异录》中写道“茶至唐始盛。近世有下汤运匕,别施妙诀,使汤纹水脉成物象者,禽兽虫鱼花草之属,纤巧如画,但须臾即就散灭。此茶之变也, 时人谓之茶百戏”。即用匕在茶汤里搅拌,使汤纹水脉成物象。
在茶汤上题诗作画不能以当下透明的茶汤来理解,宋朝点茶所产生的浮沫是分茶的前提。
再琢磨琢磨“汤纹水脉”四个字,这说明茶汤上的浮沫应该是深浅不一,且短时间内不会相互溶合。因此,以浅色浮沫为笔,深色浮沫为纸,写字画画便不是难事。反之亦可。日本的抹茶道,正是在宋代点茶的基础上发扬而成的。
茶艺家章志峰正在茶汤上“挥毫泼墨”,他所研制的茶百戏被列入福建南平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宋人与茶
这张传为南宋画家刘松年所绘的《十八学士图》,再现的正是宋代人点茶的场景:
园林中的方桌旁,围站着几位学士, 或俯首凝视,或捻须侧目,众人的目光都齐集于中间这位文士手上。只见他左手扶盏,右手执一长条形物件, 在盏中搅动,桌旁还有一位用执壶往盏中添水的侍从。更远处的两位童子,一位在查看炭火上烧水的执壶, 另一位则转动手中的磨盘,似乎在磨着什么。
宋朝点茶成风,与书法家蔡襄不无关系。当时朝廷的贡茶,都用特制的棬模来压制,模上刻有龙凤这类帝后专用图案,被称为龙凤茶团。新官上任的蔡襄,本也是极文雅之人,对茶颇有偏好,于是乎在龙团上动了些心思。
宋时,龙凤团茶有固定的规制,八饼重一斤, 每个茶饼一两左右,也算小巧。蔡襄却觉得,这个上面有文章可做。原来,宋仁宗久无子嗣,到了晚年常有大臣在他耳边劝谏立太子, 心中郁郁寡欢。蔡襄命人将龙凤团茶做得更小,二十饼重一斤,也即半两一饼,进献给皇帝,寓意“多子”。
仁宗原本就很宠爱蔡襄,见蔡襄又以小龙团进贡,心下欢喜,但擅自修改贡品祖制毕竟不妥,于是上演了一出姿态性的戏码——“命劾之,大臣为请,因留而免劾”。假弹劾的戏刚演完,第二年,仁宗便下令将最高等级的贡茶全换成更精巧的小龙团。
渐渐地,上行下效,点茶在宋朝慢慢兴盛起来,上文所述的斗茶、分茶等更是蔚然成风,深受文人官绅所喜爱。
△广西恭城油茶
△云南白族三道茶
宋朝点茶与我们生活毕竟有些距离,但细细想来,你我身边颇具古风的饮茶方式也不在少数,比如甘肃罐罐茶、广西恭城油茶、云南白族三道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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