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茶成癖,且好习茶道。虽于茶道、茶艺一知半解,却惹下“穷讲究”的病根。但凡喝茶,再也不肯作驴马饮,非得讲究个好茶、好水、好茶具、好环境。说我是伪雅士也好、伪小资也罢。若是以上几个条件不具备,我是宁肯不饮茶的。我固执地认为,既然喝茶,就要啜饮出个纯粹、地道来。
是一位知心朋友改变了我。那是在我生活和事业都陷入了低谷的时期,他携名茶来访。尽管没心情品茶,但仍不想让来安慰的朋友扫兴,于是与他一道把茶论沧桑。围着人生的无常聊来聊去,最后又聊到茶上头来。朋友说:“我觉得茶有三重境界。第一重是茶叶长在茶树上时,未经沧桑,青翠可爱,可也最没有滋味。第二重是将茶叶摘下制成成茶,看起来干涩无比,死寂难耐。第三重便是将茶叶倒入沸水,茶在水中便起死回生了,还另有一番经时间打磨过的色香味儿。”我知道朋友是以茶作喻,劝我达观些,想要从第二重境界跃上第三重,就得自己给自己倒一杯沸水。他说的不无道理,人一生其实也就跟那茶叶一样有枯有荣,可我的心情还是不能如沸水中的茶叶般舒展。
朋友问我这茶如何?心不在焉的我随口说:“寡淡之至,是不是碰上假茶了?”朋友大笑,却不置可否。告辞时,他把剩下的那些茶叶留了下来,说先存我这改日再来细品。
大概半年后,我柳暗花明地走出了困境。那位朋友又上得门来,说要叨扰一杯茶。我取出自己珍藏的好茶。朋友却执意要喝他上次留下的那些茶。好容易找出了上次喝剩的茶和朋友边高谈阔论边啜饮,我发现这茶余香幽遐,如饮甘露,绝对是上好的真品。
我很奇怪自己上次怎么会误以为是假货。还是用的上次那样的水、那样的茶具,饮茶的环境也一样,何以我的感觉就截然相反呢?我不得其解。朋友道:“你只知道要好茶、好水、好茶具、好环境。却忘了至关重要的——心境。我认为茶文化的真谛在于品茶时的心境,浮躁不安、沽名钓誉是难以领略到茶的意趣的。”自己以前过于追求品茶的皮相而流于形式主义,以至于品茶成了附庸风雅的“生活秀”、“表演秀”,朋友的话使我犹如醍醐灌顶。品茗更多的是在品味心境,只要有清心悦神、超凡脱俗的心境,即使粗茶陋所,心灵也能随茶香弥漫,随着袅袅雾汽而变得恬淡……
好茶、好水、好茶具、好环境这几者,在物质繁荣的今天,并不难求,难求的是心境。明白这点后,每次品茶之前,我都会问自己“准备好心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