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网上出现了一种名为“泡茶机器人”的劳什子。此物虽说是“机器人”，实则为电脑芯片控制的两条“机械臂”。程序开启运行，“机械臂”颤颤巍巍前后舞动，完整模仿工夫茶冲泡流程，投茶、注水、洗茶、分汤一气呵成……最终，当一道“自动化”工夫茶呈现在面前，却令人油然生出一种反胃的感觉。
这玩意儿，像不像现代化养殖场的自动饲喂机？
毫无人性的“自动化”工夫茶，简直就是对茶的亵渎。
“泡茶机器人”
工夫茶，重在工夫二字。苏辙有诗赞曰，“闽中茶品天下高，倾身事茶不知劳。”一个“倾身事茶”，道出了工夫茶的真谛，即人与茶的互动——严谨的操作流程与仪式感必不可少，人既成就了茶，茶也成就了人，不知辛劳，乐在其中。
用生产流水线上的“机械臂”操纵传统工夫茶具，技术上并无障碍，只需写入几行代码而已。与操纵毛笔书写春联的“机械臂”一样，无不是技术进步对传统文化的入侵与生硬改造。
但机器是没有情感的，只能依照既定的程式运行。如此“泡茶”，剥夺了人与茶的互动，整个过程既无美感，更无乐趣可言，是机器对人的“物化；以此待客，也是对客人的轻慢，显得毫无诚意。
刘慈欣《三体·死神永生》讲到过一个有关泡茶的桥段。三体文明派出的使者“智子”是个拟人机器人，擅长日式茶道。在与地球人谈判过程中，“智子”在遥远的三体文明操控下，倾身事茶待客，不避繁琐泡出了真正属于人类的完美茶汤。虽然已是“世界末日”，对待一杯茶的态度也丝毫不能马虎。以人类的方式招待人类，是一种文明对另一种文明最大的尊重。“三体人”尚知待客之道，“机械臂”泡茶待客难道不可耻乎？
《人工智能》剧照
“一切都是算法”主导的世界，冰冷而可悲。当人类的血肉神经末梢与现实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结，被传感器、导线等无机材料所取代，便是人类这个物种消亡之时。或许如《人类简史》作者尤瓦尔·赫拉利预言的那样：300年后，统治地球的已不是人类。
但眼下，无论技术如何进步，总有一些东西应该被留住，这关乎人类的尊严。亲手为身边人泡一道茶，茶器起起落落间，每一步骤都是活生生的人与这个真实世界的联结。避免被无孔不入的“算法”全面“物化”，已是至为难得了。
《人工智能》剧照
技术并非万能，“算法”永远无法抹杀人性的光芒。
“在不完美中追求完美，哪怕一盏茶的时间。”扔掉“泡茶机器人”，正是为了留住这哪怕是一盏茶的美好光阴。
电影《人工智能》有句台词：“对爱的执着，可以超越一切。”倾注了“爱”的一盏工夫茶汤，再伟大的“算法”也无法产生。这一刻，人在飞速进步的技术面前无比高大起来！
文：老茶鬼（茶界独立评论员）2019.5.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