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多年前,布朗先民摘下第一片茶叶。
沧海横流,那些藏在深山中的东方嘉叶,在千百年的演变中,渐渐形成了站山为味,自成一派独特的气韵。
红酒论庄园,普洱讲山头。
山头,意味着微域环境下,生长条件品质特征的不同,也意味着茶叶本身的个性化、差异化,是茶叶界自然法则的一个延伸。
而世人对班章的痴迷,则是近年来的王者传说。
清人阮福在《普洱茶记》中概括“云茶,气味随土性而异”。那个时期的班章,远没有倚邦、蛮砖等古六大茶山出名。谁又能想到当初默默无声的班章茶,此后能杀出群山,后来居上。一举斩获“茶王称号”,颇有谁与争锋的气势。
基于此,就算是山高水长,茶客也是要追寻至此,一窥真容的。
四月,西南群山森林间,中国人基因里的时光味道,正盎然勃发。
东方印象寻茶组的探访,并不容易。
下着雨的清晨,一行赶赴班章五寨。沿路攀山越岭,天色诡谲。由贺开上山,布朗山乡细雨,乍晴,迷雾,暴雨,日出,云海,交替上场。
一山有四季。老班章、新班章、老曼峨、坝卡囡、坝卡竜,班章五寨各有各味,同山不同韵。
山水虽远,有心必至。
老班章,石制寨门“中国普洱茶第一村”尤为显眼。几百人的哈尼村庄,阔气非常。观光车暂且不说,国内独一个自己有银行网点的村子,这个江湖野史,就已十分引人好奇。
历年来膜拜茶王树并留影的茶客众多,茶王树受到严重人为干扰,修缮措施十分用心。保护茶王树周边土壤而修建的栈道,缓缓浮现。
沿栈道曲折而下,茶王赫然现身,周边是维护支架,岁月变迁,游客对土壤生态和树干本身的破坏,加速了茶王的老化,但依稀间可从其遒劲树形及枝干中,见到当年盛况。旁边并立的茶后,枝繁叶茂,鲜枝嫩芽,芽毫毕现。与茶王形成鲜明对比。
追溯班章盛名的崛起,自然跟茶界各位前辈的故事有关。
但从地理环境看,班章茶之所以能从众多普洱茶产区中脱颖而出,布朗山略带酸性的碎石红壤让茶树在生长过程中转化出更多的内含物质;而全年高达108天以上的雾日,在抑制茶叶纤维组织的同时,促进着茶叶中芳香物质的积累。
从四季节奏来看,在春季,来自印度半岛的干暖风流,成群涌向纵横连绵的布朗山系,原本就是高含量茶多酚的班章大叶种,一律照单全收,发挥着更加鲜爽霸气的风味。
老班章能成茶味霸主,也是天时地利的必然。
气压低沉,春雨欲来,眼看班章新叶将迎来一场今春绝佳的生长契机。回至班章村茶农家,尝一口今年的茶,听听风,看看雨,该别有一番滋味。
宽大的阳台,宽大的茶台,头春头锅的班章,用竹箩随意摊晾着。净盏温杯,抓起一撮,大气开泡。
香随水起,利落出汤。冷杯兰香,茶气刚劲霸道,橙黄茶汤,一啜而下,苦涩在水不在喉。
三泡以后,舌下鸣泉,回甘有香,带着整座春日茶山的韵味,冲击味蕾,持久且强劲,恍惚间有王者立在雨中,指挥着这场位于舌尖的战争。
撕开叶底,叶片弹性筋道,茶梗拉丝,是标准老班章橡筋茶没跑了。
一翻品茶兴致盎然,起身茶园探秘。
雨散大雾起,山路难行,皮卡车过处,泥泞飞溅。几经辗转,行至古茶园,树高数丈,隐于迷雾直插云中。目所能及,不过二十来步,茶凝雾露,虫匐叶上轻荡风中,苍林幽幽,护于茶树周身,难以得见真容。
待到回程,突然云开见日,春光乍泄,大雾散去唯茶而已。一路晴雨不定,仿佛巍巍布朗对于远道来客的玩笑与赞赏。
云霞四起。这屹立在山头茶巅峰滋味的霸道“茶王”,乘着时代的风云,以细微诠释盛大,山无遮,海无拦,引领世居于此的哈尼人一同灿烂。
洪荒岁月有炉火明灭,时代巨变也波澜不惊。
如果历史必有霸主被记住,在你心目中,会是哪一位?
是史书中的秦皇汉武,还是武侠里的江湖至尊,
或者,手中这一盏刚烈班章。
与时间对话,方知宇宙浩瀚。自然可畏,万物可敬。
茶叶江山,或争,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