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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器纵论-No.68
《陶瓷茶器中的山水题材，常见四种智商税！》
前段时间，写了一篇文章，
聊聊陶瓷茶器中的重工山水，
事后，很多朋友也和我聊了很多山水话题，
不胜荣幸，大家都很有想法。
虽然这段时间再忙工作，
自己也陆续跟很多国画类或陶瓷类山水高手，
一直在探讨关于山水的一些基本知识，
现整理了一下，算是给大家做一个汇报。
希望能够在未来购买陶瓷茶器中的山水，
能够提供一些帮助。
当下茶器圈的弊病，
在于商家或窑口的喉舌，
利用信息不对称，利用认知上的盲区，
来进行图片轰炸式，或者自我故事式，
希望这篇文章可以给朋友们一点，
在陶瓷茶器中山水题材方面的帮助。
一曰布置迫塞、二曰远近不分、三曰山无气脉、四曰水无源流、五曰境无夷险、六曰路无出入、七曰石止一面、八曰树少四枝、九曰人物伛偻、十曰楼阁错杂、十一曰滃淡失宜、十二曰点染无法
饶自然（1312—1365年），字太白（一云太虚），自号玉笥山人。以诗画名世，山水画深得马远笔法。据称，饶自然于至元庚辰（1340年）选唐王维及元高德符等二十人，以其笔意、染法作为法式，撰成《山水家法》，惜书已佚，仅存《绘宗十二忌》一节。
前言：
首先我们先请出一位山水大神，
饶自然，古代山水画的大神，
著述《山水家法》，现仅存《绘宗十二忌》。
在《绘宗十二忌》中，
就直接提出了山水画领域，
有所谓十二个忌讳。
就像这个《绘宗十二忌》一样，
九叔最近一方面通过查找资料，
一是，大量阅读中国山水画的画理，
二是，大量寻找中国山水画的忌讳，
三是，大量阅读中国名家山水作品，
证实画理和忌讳，来读懂山水画的精髓。
另一方面也通过实地考察，
景德镇各家山水题材，
查看目前陶瓷茶器类市场上，
是否也遵循着中国山水画的画理，
是否犯了我们中国山水画的忌讳。
结果发现，我们陶瓷山水类画师也好，
窑主也好，大量山水类陶瓷茶器，
其实并没有严谨去注意这些。
在此，叔向大家说道一下，
哪些情况，是你购买陶瓷类山水，
需要去注意的四个点，
需要去避开的智商税。
特别注明，叔本人也被收过山水的智商税。
蓝瑛《仿古山水册》
01
第一点，
超重工山水，
是目前市场上最严重的山水智商税。
一曰布置迫塞凡画山水，必先置绢素于明净之室，伺神闲意定，然后入思。小幅巨轴，随意经营。若障过数幅，壁过十丈，先以竹竿引炭煤朽布，山势高低、树木大小、楼阁人物一一位置得所，则立于数十步之外审而观之。自见其可，却将淡墨笔约具取定之式，谓之小落笔；然后肆意挥洒，无不得宜。此宋元君盘礴睥睨之法，意在笔先之谓。亦须上下空阔，四傍疏通，庶几潇洒。若充天塞地，满幅画了，便不风致。此第一事也。
饶自然《绘宗十二忌》
这是饶自然在山水忌讳中讲的第一点，
也是中国所有山水画最为忌讳的一点。
中国人讲究虚实结合，虚景和实景结合。
比如上面这幅蓝瑛的画，
左边是密集，右边一定是要有空间，
那么塞得满满的，没有回旋余地，
多出来的那几笔，值不了几个钱！
有的人拿着画得满满的山水杯，
评价一句，气韵生动……
我不禁眼泪要笑出来了，
画得密密麻麻，还有气韵？
空间里，基本上容不下气体了，
应该是缺氧而死……
山水大家巨然的作品
02
第二点，
山要连着山，气脉不能断，
水要有出处，不能凭空来！
这是景德镇陶瓷茶器中，
山水主题的常见问题。
前文就有这么一句话，
山水画大神饶自然就说：
山无气脉，水无源流！
陶瓷茶器类，很多山水题材，
那个山，左一块，右一块，
琐碎杂乱，毫无章法。
你自己闭上眼睛，想象一下，
自己去过的，有山的景区，
你面前是怎么样的感觉？
从地质学角度，
山一定是有走向的，
你在景区看到的山，
能分清东南西北，
你立刻能判断这个山的走向！
那么问题来了，
假如说，你购买的陶瓷山水，
假如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画中的那个山脉，其走向，
你能不能判断出来？
中间有没有让你觉得断了？
三曰山无气脉画山于一幅之中，先作定一山为主，却从主山分布起伏，余皆气脉连接，形势映带。如山顶层叠，下必数重脚方盛得住；凡多山顶而无脚者大谬也。此全景大义如此，若是透角，不在此限。
饶自然《绘宗十二忌》
我们结合这张山水，
我也不知道作者是谁，
就能很清楚看到，
山在画中，东北——西南走向，
假如上北下南的话，
你看最高的那个山峰，连着的，
汇聚于东北方向，就能看出来嘛！
其实前面那个巨然的山水，
也一定交代的很清楚。
山的起伏，是一定要支撑的，
我们习毛笔字的都知道一点，
头重脚轻，不可能上面的字很多重墨，
下面飘飘几笔，是承载不了的，
所以山水的山，要下重而头轻。
再看水，水是有来源的，
甚至是有流向的！
我特意标了个三个小星星，
第一，这个瀑布，一直流到山脚小桥。
第二，小桥的水，又有个小瀑布，
往画的左边去了。
第三，船向水行处，证明水在画的右侧，
是往北边云深处，去的。
举两个错误的案例
一个有问题的山水
这个山，乍看一眼没问题，
但你真看不出来，他的山脉走向，
重峦叠嶂，不是这样画的，
远近景根本就混在一起了。
我先不连线，我连不来走向。
我觉得像一个莲瓣状的火山口。
另外也是山顶多，所绘山脉承重少，
群群山峦是一个飘着的感觉，
并且山脉走向，细细看是一个火山口。
又随便找的一个有问题的山
这个山水杯，我也不知道哪的，
你看左图，没啥问题吧，
你把山的走向，一标，
右上角，根据国画原理，
是云遮住了，没问题，我连上，
然后发现这是一个环形山，
中间一个口子，我不知道是什么？
主要问题就是，山的走向没交代，
并且山的远近处理不好。
中国历朝历代的山水画，
山脉的走向是不可能这样交待的。
这是杯子的另一面，
小小一个山水杯，
竟然同时出现卧龙凤雏……
我们可以看到，瀑布那个大，
但是发现，这么大的瀑布，
居然流下来，没了……
下面还有山路，我找了半天，
就发现整片山林，就一个瀑布？
这么多水，去哪儿了呢？
四曰水无源流画泉必于山峡中流出，须上有山数重，则其源高远。平溪小涧必见水口，寒滩浅濑必见跳波，乃活水也。间有画一摺山，便画一派泉，如架上悬巾，绝为可笑。
饶自然《绘宗十二忌》
再看饶老先生，千年前的点评，
真乃神人也！
他在说泉水的时候，怎么说：
间有画一摺山，便画一派泉，
如架上悬巾，绝为可笑。
有一堆山，便来一派泉，
就架子上悬下来的毛巾，
特别特别可笑。
你仔细看上面的桥，
环绕在瀑布旁边的山，
像不像一个架子上，
悬下来一个毛巾……
古人诚不欺我！
一幅正常的山水，一定会交代，
山脉的走向，和水流的来源与走向，
中国人是非常讲究这一点的。
那么你拿起你的山水题材的茶器，
看一看，你的山和水，
山的走向是怎么样？
水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去的？
宋 陆治 《寒江钓艇图》
03
第三点，
山水是有气候和天气的，
任何山水题材，
一定要注意春夏秋冬，
是雨雪天还是晴天。
中国的山水画，
能精妙到哪一步？
不光是四季、天气，
甚至是冷暖、明昏……
通常评价山水画，
会有气韵，会有章法，会有格局。
我觉得用这些理论，
来评价景德镇陶瓷上的山水题材，
实在太看得起了。
先把四季和天气，
区分好，不犯错，就很不错了。
一个不分清季节的山水杯
这个山水杯，是我们某知名窑口的，
该窑口为景德镇陶瓷茶器做出巨大贡献，
也诞生很多非常精美的杯子，
但这个杯子，我觉得窑主应该没很留意，
以他的文化审美，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我文章极少极少放当代窑口的产品，
能上九叔公众号文章里的杯子，
就没几句好话的……算倒霉
初看，这个杯子没问题
从石头和渔舟上蓑衣独钓，还有树枝，
基本判断是一个冬景图，还挺美，
但确实确实是一个有问题的冬景。
那么你仔细看，右边圈出来了，
一个是溪水，一个是燕子/大雁/鸟。
其中暴露了三个问题：
第一，冬天没人去画溪水，平入江湖，
第二，冬天不太可能去画鸟在空中的。
第三，冬天的草木，不会这么浓密。
北派山水大家 范宽 《雪景寒林图》
从有山水画开始，甚至所有正常国画，
一定是严格遵循四季的变化，
冬天万物凋零，一定是草木稀疏的，
更不可能还有溪水入江河的，
也没人会去画鸟在空中飞的……
这是常识，这不是所谓的创新，
没谁家的创新能春夏秋冬都分不清的。
首先国画没人这么画雪景的，
大概有人会跟我争，
冬天怎么会没有鸟？
冬天的鸟，只有寒枝，
中国所有国画，没人会把冬天，
空中飞了一大堆的鸟……
去找中国任何一幅山水雪景图，
没人会去画一堆鸟在上面飞的。
不分季节的山水杯 背面
唐朝有首诗：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不错，是有这么首诗。
那是边塞，青海那边的景色，
中国山水画，没人这么画的。
珠山八友 何许人 雪景
上面这幅，是珠山八友何许人的雪景，
他的雪景是景德镇公认第一的，
没几百万是拿不下来的。
看看我们景德镇老祖宗画出来的雪景，
就两棵树，都寒枝，巧妙形成空间感，
没去画茂盛的草木，也没去画几个鸟飞呀飞。
不是景德镇的画工、画匠、画师没能力，
是当代的很多从事陶瓷绘画者，
根本不去思考自己画的是什么，
我们景德镇一百年前的老祖宗，
都是很正常的，也很严谨的。
元 曹知白 《寒林图》
04
即便草木再茂盛，
现实生活中，
没有一棵树是四散生长的，
中国山水画里，
也没有一棵树是四散生长的。
八曰树少四枝前代画树有法，大概生崖壁者多缠错枝，生坡陇者高直，干霄多顶，近水多根。枝干不可止分左右二向，须尚间作正面背面一枝半枝。叶有单笔夹笔，分荣悴按四时乃善。
饶自然 《绘宗十二忌》
如果平时善于观察的人，
一定都知道，树是有向阳性，
就是往太阳照射更多的地方，
长得越多……
不是四散开来长的。
现实生活如此，
中国画也是这样。
这和春夏秋冬是一样的道理，
中国画是讲究，外师造化，中得心源，
不是外师“随心所欲”……
你看元朝曹知白的那幅图，
能够很明显看出来，
所有的树是往一个方向去长的，
一面枝干多，一面枝干少，
不是像当下很多山水题材的树，
都是枝繁叶茂，没一个方向。
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国画是抄自然美景，
站在真实山水前，去外师造化，
景德镇的画工画匠，
坐在家里抄画册，画不满，
就把树多画点……满工好卖钱
明 张鹏 雪景图
八曰树少四枝前代画树有法，大概生崖壁者多缠错枝，生坡陇者高直，干霄多顶，近水多根。枝干不可止分左右二向，须尚间作正面背面一枝半枝。叶有单笔夹笔，分荣悴按四时乃善。
饶自然 《绘宗十二忌》
你看明代张鹏的这个雪景图，
再看一遍饶自然的山水关于树的画法，
生在崖壁上的树，怎么画，
生在坡陇上的树，怎么画，
要按照四季的变化，来分茂盛与枯萎。
张鹏这画，是不是符合这个理呢？
显然是的，至少人家没在雪景里，
非要去画两个鸟上去。
山水里，树画错了，
在景德镇当下不严谨的陶瓷茶器圈，
太多了，多到我不愿意去拿实图说明了。
倪瓒
05
关于景德镇陶瓷茶器中的山水题材，
很多产品，都有基本常识的错误。
除了上面的四点，还有很多……
比如远近景、人物画法、楼阁画法、路径问题……
都不用去谈什么气韵、格调什么的，
基本的都做不到，谈那虚的干嘛。
这里再啰嗦一句，远近景也是经常犯错的，
很多时候远近不分，远景近景没区别，
正确的是，近景浓点，远景淡点，
并且远山不画皴纹，远树不画枝条，
如果是青花山水，也要注意浓淡。
再比如山水里的路径，
其植物的高低起伏……
都是非常严谨的。
罢了，说多了，挡人财路，不提了！
但是，为了重工而重工，
还有山的走向，水的流向都交待不清，
四季晴天雨天分不清，树也是瞎画，
这种是基本的不能再基本的常识。
刘震曾跟我说，
他认识很多学山水十多年的画工，
不知道董源是谁，当时我不信，
现在信了，但也不能怪人家。
只能请景德镇诸多窑主，
多多把关画工的笔墨，
为景德镇陶瓷留一点声誉。
王锡良老子的瓷画书
这是我去王锡良老爷子那的时候，
他送的一本书，里面有王老子的很多作品，
包括写生的作品……
我们不说古老的国画，
也不说百年前的珠山八友，
就单说马上一百岁的王老爷子，
他也是严格按照画理，避开忌讳，
来画山水的，
为什么我们现代人，做不到？
王锡良 山水写生
王锡良 写生
当下茶器圈诸多山水题材，
与画理和忌讳相冲突……
我们中国的老祖宗不是这么画的，
我们景德镇瓷画的老祖宗也不是这么画的，
特别声明：不是景德镇不行，是“我们”不行。
本文不针对任何固定的窑口或画师，
是针对所有，瞎画山水的窑口或画师。
希望我们景德镇陶瓷领域的山水，
能真正做出优秀的作品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