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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器纵论-No.71
《从文化层次上，聊聊陶瓷茶器的高级感》
上一篇文章，讲到陶瓷茶器，终究是审美，
仿古也好，创新也罢，陶瓷茶器的核心是审美。
陶瓷审美的定义在于哪？
有的人会说：“这个茶器，从审美上，
看上去很雅，很高级！”
到底什么是陶瓷的高级感？
或许之前会有点云里雾里……
希望这篇关于陶瓷审美高级感的文章，
能给大家一点启发吧。
01
很多人觉得，
一个陶瓷也好，一幅画也好，
如果它是雅的，那么一定高级，
如果它是俗的，那么一定低级，
但是我觉得陶瓷的高级与低级，
不在于雅俗，因为中国人在文化上，
不会告诉你雅或者俗。
给大家看两幅画吧！
你看这两幅画，
哪一幅是雅的？哪一幅是俗的？
明 唐伯虎 《陶榖赠词图》
明 仇英 《东坡寒夜赋诗图》
一幅是唐伯虎的《陶榖赠词图》，
一幅是仇英的《东坡寒夜赋诗图》，
你们大家猜猜，看这两幅画，
哪一幅是雅的？哪一幅是俗的？
直接告诉你，第一幅是俗的，
第二幅是雅的，为什么？
明 唐伯虎 《陶榖赠词图》
先看第一张图，是风流才子唐伯虎的，
唐伯虎当年可是以画春宫图而著称的，
这张图，充分展现了，
唐伯虎如何用更高超的画境来表达香艳的俗。
这张画《陶榖赠词图》，讲得是：
五代时期后周大臣陶榖出使南唐，
道貌岸然，傲慢无礼，
反正让南唐的政要很不爽，
于是他们设了一个计。
南唐大臣韩熙载派歌姬秦弱兰，
……反正你懂的，就诱惑陶榖，
让陶榖原形毕露，并获赠艳词。
然后，皇帝李煜接见陶榖的时候，
让歌姬秦弱兰跳舞，
当场吟唱陶榖写给秦弱兰的艳词，
陶榖羞愧难当，大醉遮丑，
被南唐的政要们所嘲笑……
你没看错，韩熙载，
就是那个韩熙载夜宴图的韩熙载，
party小王子，找个妞来撩陶榖，
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陶榖赠词图》画得就是，
秦弱兰色诱北周大臣陶榖的一幕，
陶榖手打节拍，春心荡漾，眼神轻浮。
秦弱兰在弹琴，弹得哪里是琴弦，
更是陶榖大人的心呐！
两人身远而意淫，
然后旁边的童子都看不下去了，
于是躲了起来。
明 仇英 《东坡寒夜赋诗图》
我们来看第二幅画，
仇英的《东坡寒夜赋诗图》
同样是明人仿唐画的风格，
苏轼曾经在西湖见到名妓王朝云，
与她聊了很久，相谈甚欢。
苏轼连衣服都解开了，
却是胸怀坦荡，文雅大方。
王朝云把手放起来，恭敬听着。
两人身近，但却意雅！
红蜡烛都不那么燥热，
旁边的童子还认真受教。
特意你们注意，上一幅画有封闭空间，
这幅画，可没有封闭空间的哟，
很开阔，不怕人偷窥，光明正大。
明 仇英 《东坡寒夜赋诗图》
所谓苏轼颠沛流离，遇王朝云成佳话，
陶榖高官虚伪倨傲，被秦弱兰色诱成笑柄。
这才是中国皇家或者士林阶层中，
他们玩得雅与俗，这么一套！
两幅画，如果不知道所以然，
是无法去评判雅与俗的，
画得挺好的呀！
所以，文化产物，陶瓷也好，画也好，
其所谓的高级感，
不能用简单的雅与俗来区分的,
那么文化产物的高级感，到底是什么呢？
02
一件陶瓷审美的门槛，
高级或者不高级？
本质在文化层面，
而不在简单的雅或者俗！
北京大学，扫地僧级别的大学者，
当今文坛真正的泰斗，袁行霈老人家，
很可惜，袁师很少为人所知，
在《中国文学概论》一书中，
这是北大中文系必读书，
将中国文学划分为：宫廷文学、士林文学、
市井文学、乡村文学。
中国乃至全世界，古今中外，
只要有人类生存的文明，
文化这种东西，一定是有阶层的，
当然，如果您非跟我说，
我们国家、我们社会没有阶层，
打倒一切帝王将相，才子佳人，
艺术要围绕人民，艺术来源生活，
……
可能这篇文章，就不用看，确实没得谈。
陶瓷以前是一个轻工业或手工业，
现在我们国家给的任务，是文化产业。
并非是要强调阶层的一些歧视或者什么的，
但在中国，在中国社会，在中国历史上，
任何文化的审美，是建立在层次之上的。
03
中国陶瓷文化的审美分为：
皇家审美、士林审美、市井审美，
一言以蔽之：官窑与民窑。
我们先聊聊，以官窑为代表的，
陶瓷皇家审美。
皇家审美是以帝王的宫廷为中心，
聚集一大批能工巧匠和艺术家，
用陶瓷为载体，
满足皇帝与皇家的审美趣味，
并且体现出国家兴盛之祥瑞。
清雍正 粉彩透雕「双龙捧寿」绣墩式迎手
大家先看雍正的这件粉彩透雕，
单看颜色，色彩层次非常丰富 ，
但是你有没有发现，
这个色彩搭配很脱俗，耐看！
粉彩的高级感，在于色彩的色标正，耐看！
为什么说雍正的粉彩设色很好，
因为雍正代表的是皇家审美中的顶尖水平，
无数看得很多设色的画也好，绢也好，
最后总结出来的色系体系，能不好看么？
清乾隆 青花龙纹天球瓶
再看乾隆的这个青花龙纹天球瓶，
你能发现布局非常讲究，
我看复制品的时候，就发现，
无论你怎么转，无审美死角，
刚劲有力，穿插自如，生动活泼。
青花发色鲜艳，笔意流畅自然。
不仅构图精致，画工同样是一流的。
天球瓶，原名叫千秋瓶，寓意千秋太平，
这个寓意一看就很符合乾隆的调调，
所以你可以看到乾隆年出了很多，
以天球瓶为代表的龙纹。
再说说市井文化吧，
民窑大多是市井文化的产物。
第一是工艺技术的受限，
第二是资金能力的受限，
第三是很多图案很多色彩很多题材，你不能用。
我们肯定很难理解，前面两个，
皇帝有钱，能不计成本烧瓷器，
用最好的人，最好的工艺，最强甲方。
但是民窑，有很多纹饰，很多色彩，
很多题材……
你是不能用的，你有钱也买不到，
朱红、明黄两色，你就不能用，
龙纹就更不用去想了。
明朝其实，官民并行还说得过去，
我们其实在明朝看到民窑还行，
但是在清朝，民窑仿官窑会被重刑，
这是清朝在景德镇的法律定的！
民窑 庭院母子图
清民窑 青花果实纹罐
你们可以看到，两件民窑瓷器，
其实蛮漂亮的，但东西不能比，
和精致的官窑器来比……不用说
但是，官窑器的极致美，
可是消耗了无数瓷器人的心血呀！
最后一个，士林审美，进入民国后，
珠山八友，将士林审美带入到瓷器之中。
什么叫做士林，就是做官的人，
或者是有知识的有钱人……
他们会去欣赏一些花鸟树木。
民国没了皇帝，御窑厂的老师傅们，
不知道把自己的技术卖给谁，
就开始给这些民国的有钱人画瓷板画。
有点雅致，有点雅趣，
花鸟树木，春夏秋冬，成为主题，
你可以理解为小资，也可以理解为士林。
虽然之前的元明清三朝的御窑，
也分官窑与御窑，御窑供皇家，官窑就给体制内，
但是元明清三代，官僚机构或者说士大夫，
并没有赋予陶瓷更多的艺术载体。
但是呢，景德镇陶瓷的巅峰在明清，
其实在明清高级知识分子中间，
并没有得到多高的推崇，
一方面是明清的士大夫所剩无几，
都是职业的官僚机构，懂规矩，
另一方面，明清的文人，
也不会在陶瓷上写自己的诗，
画上自己的画，这个很可惜。
景德镇陶瓷相对而言，
受士林文化的影响度不大。
04
如何区分高级感！
很简单，先确定这个画面，
或者这个题材，到底是属于哪个文化阶层的？
青花缠枝莲托八吉祥纹辅首尊
比如说这一款，
青花缠枝莲托八吉祥纹辅首尊，
是2004年紫光阁收藏的，
紫光阁是中央领导接见外宾的地方。
这是高级的！看起来很简单，
但这个确确实实是高级的！
为啥紫光阁不放一个清明上河图的罐子在那？
难道我们中央领导的审美不够？
我们的领导同志没见过好东西？
清明上河图
为什么清明上河图不是高级的？
很简单，清明上河图是风俗画，
虽然它也是国宝级文物，
但是毕竟是风俗画，注定高级不到哪去！
还有像什么婴戏呀，界画呀，
还有什么民间的神话传说呀，
什么关公战秦琼呀，这是年画……
在题材的选择上，或者在寓意上，
就并非是什么皇家审美或者士林审美的产物，
都属于市井或者是民俗审美的产物。
当然，我并非说这些东西不好哈，
而是如果真要追求一个高级感，
显然这些不是……
我们市井审美或者说民俗审美，
也有雅的一面，
就像前文说的，雅或者俗，
是各个文化层次都有的，
但深究高级感，还是比文化层次。
结尾：
结尾说个小故事吧，我家里一位懂瓷的长辈，
曾经在一位景德镇本地土豪那，
看到了八块瓷板，是为人民大会堂制作的，
但是有点瑕疵，被刷下来了，结果抵债给了土豪，
该土豪家也不懂，说不是什么名人画的，就开价100万，
长辈偷偷告诉我，过段时间来买，
自己懂瓷器，怕人家不卖他。
谁知道过了几天，被人买走了。
我家长辈直接说，你加200万，300万追回来，
后来加到1000万，
人家不回卖……1000万都不回卖。
土豪才恍然大悟，卖亏了，
问道：不是哪个名人画的，没落款，
为啥这么值钱？
我家长辈气得直跺脚：
你个榆木疙瘩，为人民大会堂做的瓷板，
哪里还需要是名家画的？
景德镇的名家在人民大会堂面前能叫名家？
人家文化层次远超于景德镇这帮画瓷板的！
那能不高级？那能不值钱？
比我手上的王步都值钱，真是个蠢货！
今天的文章就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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