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昆明市公安局通报称,2014年底,该局多部门联合开展工作,成功捣毁一个假借“卖茶”为名,隐藏在高档小区中的组织妇女卖淫团伙窝点;2015年6月初,各大新闻门户网站报道了一个事件,“茶店雇泡茶妹色诱官员,拍不雅视频敲诈勒索”;2015年9月,杭州端掉了一个号称全杭州服务第一的卖淫团伙,“成员全部是企事业单位高管,所有嫖客,她们都拉进了一个叫“茶道俱乐部”的群里。
为了避开警方视线,就算是聊天,她们也全部使用暗语。暗语基本都跟茶有关,比如嫖客想问有没有新的小姐,就会问“最近有没有进新茶?”想看看小姐质量,就问“新茶成色怎么样?”
一年之内,云南、福建、浙江,中国三大茶叶传统产区,都被茶的色情包围。
Cult Movie(邪典电影),指的是拍摄手法独特,题材诡异,剑走偏锋,风格异常,非常富有争议性的影片。《发条橙》《落水狗》《两杆大烟枪》《杀死比尔》都属此列,放在茶叶界,色情、暴力可以算作邪典。
在文章开头的新闻中,茶馆、泡茶妹开始变得暧昧。这里的“茶”,不属于柴米油盐酱醋茶,也不是琴棋书画诗酒茶。费尔南•布罗代尔说过,“今日世界的百分之九十是由过去造成的,人们只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摆动,还自以为是自由的,负责的。” 当我们开始回顾历史的时候就会发现,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宋《都城纪事》中就记载,南宋的时候,杭州城以茶饭店等为名的酒肆,酒阁中暗藏卧床,内有娼妓,这种酒店门前一般挂有红灯笼为标志。
沈冬梅在《茶与宋代生活》一书中也写到了“花茶坊”和“水茶坊”。消费娱乐业经常和色情业结合在一起,在饮茶一事上亦不例外。此书援引《梦梁录》中的资料“大街有三五家开茶肆,楼上专安著妓女,名曰:‘花茶坊’,如市西坊南潘清末明初,都不欢迎女性进入,历史上很长的时期,在茶馆喝茶的是男人、泡茶的也是男人,大多数女人只属于厨房和后院。
似乎还存在一种设定,当女性进入茶空间,就会成为被观看的对象,而在传统伦理道德观的绑架之下,所有的观看都是目的不纯,在这种文化和生态的压抑之下,滋长的是想象。这里验证了安东尼·吉登斯的一句话——“身体,非常明显地,在某种意义上是性的领地,像性和自我一样,身体在今天也充满着反射性。”
王笛在《茶馆》一书中写到,民国年间,官方禁止女性进入茶馆,妓女是最早进入茶馆的群体,她们敢于挑战传统,无视政府禁令。而这一事实,已经把茶空间中长期的两性对立拉到最大。这种对立,存在于强大的国家和社会语境之下,当我们把茶馆看作是公共空间的集体选择,性别问题就变得有趣起来。
王笛《茶馆》
社会性别研究者李小花从“身体”和“他者”的视角解读这个问题:“在父权制的话语下,茶馆的空间领域一直都是由男性主宰,所以女性几千年来在茶馆空间是被动的、没有话语权的从属地位(这就是“他者”的形象),所以女性的身体在茶馆空间里被男性观看和操控的现象一直存在。”(李小花,2015)
王笛在《茶馆》一书中也提到,1940年代初,许多人把女茶房等同于妓女。(王迪《茶馆》,2010,p295)下面几则是王迪在《茶馆》中提到的民国年间与女性相关的几则事件:
·1930s初,成都的高等茶馆先聘女茶房,发现可以起到招揽男顾客的作用,其他茶馆效仿。(P293)·1932年,中山公园向市政府报告在公园茶馆里有暗娼混迹期间,藉名饮茶,暗地勾引一般无识青年。(P310)·1941年,四川省警察厅担心出现女茶房与顾客“调情”,为小费争执、没有系围裙等问题,颁布了女茶房服装和行为的10条规则。(p311)·1945年3月,四川省地方报纸发布《绝对禁止女性充当茶房》。上述事件都发生在特殊的历史时期,我们也可以说任何一个时期都是特殊时期。不可否认,女茶房丰富了茶馆的空间,女茶房在茶馆的出现,重新定义了男女在公共空间的关系。最后一个事件,牵扯到的是性别、歧视、劳工与国家。
茶馆,其实是一个熔炉,而今天在茶馆发生的一切,或以茶之名发生的一切,在这个时代过去之后我们会看得更清楚。
在国家不能触及的角落里,“吃讲茶”实现了一定人群的自制杜琪峰导演的代表作《黑社会》中有这么一个场景。几个干部为新话事人的选举争执不休,身材肥胖魁梧的王天林扮演一位社团元老在茶桌上冲茶,置身事外一般任人争执。仿佛众人所说的,远远不及这一泡茶重要。大佬一泡茶冲好,抬手示意,正声道:“请茶”,众人停止了争执,各自来茶桌上取走了一只小品杯,一起品起茶来。
大佬手中抬着的盖碗,仿佛就是权力,能分得到一杯茶的人,都是社团的高层。盖碗抬得起,也放得下,大佬能话事,也能安然隐退,因此老来也受人尊敬。
杜琪峰《黑社会》拍了两部,第一部讲抬不起,第二部讲放不下,在影片最开头的茶桌上,老一辈人一泡茶解决了这个矛盾,新人却失去了传统,陷入了冲突。
PS:电影的故事发生在香港,一个喝普洱茶的地区,但是从茶具上,我们可以推测出这是潮汕人的喝法,所以冲的茶应该是单枞或者是炒山茶。而桌上还有一只泡普洱用的紫砂壶。喝茶能让人安静下来,避免愤怒。在人类社会形成以后,人对于合作的需求远远大于对抗的需求,既使是处在边缘位置的黑社会,也更多地需要合作而非对抗。因此“吃讲茶”成为了民间不可或缺的调解方式。
百姓的寻常争执,往往由争议双方公举德高望重者,到双方均认可的茶馆进行谈判调解,这就是“吃讲茶”。
既然,发生争执的双派事先约定在茶楼备下香茗或宴席,请双方公认的大人物居中调停,如果双方达成妥协,言归于好,然后喝茶饮酒,以示了结。如谈判不成,则“吃讲茶”失败,调停者退出,双方再拼个你死我活。战败的让出地盘或财产。茶在当中起到了一个缓冲的作用。
在国家不能触及的角落里,"吃讲茶"实现了一定人群的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