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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弄是勐库东半山亥公村委会的一个大寨，东弄的茶叶，其滋味醇和温润，不苦不涩，在东半山的茶中，柔和可论第一。东半山的风格，整体要比西半山柔和一些，与冰岛、小户赛那样鲜明张扬的茶叶个性不大相同。
▲村中心的大多依树
行走在村寨中
在亥公村委会，我见到了村委会主任李成兴，他是东弄人，得知我们研究的意图后，成为了我去东弄调查的向导。
李主任出生在1980年，家里有上百亩的老树茶，一年能产十多吨茶叶，在村里算是大户。
李主任说的老茶地整个东弄有五六千亩，其中大部分是解放后逐步增加的。由于2000年以后茶叶价格渐渐提高，村民对茶叶叶愈加重视，粮食就渐渐都不种了，只有种茶种不活的地方才种粮食和烤烟。
在道路边，可以看见有大片的茶园长满了芽头，却无人采摘。李主任说这个是云抗10号，采了做的茶不好吃。
▲云抗10号
在2012年，政府拨资金进行退耕还林的改造，种植了新茶园三千二百多亩，有不少新品种的茶叶，但由于市场偏好的原因，很多新品种茶卖不上价，在当地并不受欢迎。在最近两年又逐渐发展种植了两千二百多亩茶地，品种上就选择了传统的勐库大叶种。
▲李福灿
东弄有一个叫李福灿的老人，在当地最会做茶，李主任带我去寻访他。我们一行人中还有今天负责驾驶的张扬以及李福灿老人的孙女李成萍，热爱探索新茶园的茶商孙麟。
村里有棵非常大的多依树，这个时候（秋天）结满了果实，李成萍说这棵多依很好吃，张扬就发挥了自己过人的弹跳能力，拽了一棵树枝下来，大家分食了上面的多依，清香怡然，酸涩微甜的刺激令人不住流涎。
在民国旧刊《边政公论》中有记载，当时同等级别的茶叶价格高低取决于茶园周边植物，如果周围是樟树林，则茶价较低，如果是多依树林，则茶价最高。西半山的懂过，是个傣语地名，意思就是“多依树之地”，那里有着勐库现存最大面积的茶园，必然是在历史上有着非常理想的茶价所导致的。
▲李福灿老人家里的葡萄，很甜
吃着多依果，我们进入了李福灿老人家里。进门处就有一处花坛，种着些本地不见的紫竹和葡萄树，葡萄藤蜿蜒在墙头，正结着紫红的果实，有的轻熟，有的半生，看得出老人对园艺的钻研。家里一尘不染。李成萍说爷爷爱干净，平时禁止家里吃瓜子，除了在过年的时候，地上不许掉东西。
▲老瓷壶
李福灿老人泡茶招待我们，一把用了二十多年的大瓷壶，原来的瓷盖已损坏，换了铁盖替代，也无碍使用。泡的茶就是去年（2015）的东弄春茶，自己家茶地里摘制的。茶味淡雅醇和，即便是用大壶焖泡，几道水下来也不失味。
孙麟喝了茶，觉得不错，想看看老人家的货，老人说：“要便宜还是要好？要好就去看瞧，要便宜就不消去看了。”
李福灿老人已经快八十岁，在国家对茶叶统购统销的时代，一直负责合作社的初制。
东弄茶价近两年相对较低，最低的时候大众茶（相对低端的大通货）只卖得60多元一公斤。而在2014年的时候，同样级别的茶可以卖到100元以上一公斤。
▲李福灿老人家一尘不染的地面
茶价最好的时候是07年上半年，大众茶可以卖到150～200元一公斤。之后再也卖不到那个价了。
老人开玩笑说，人民币是越造越大，以前100元红红的这个钱都没有用过。当年一天吃一个鸡蛋2分钱，吃一斤大米8分钱，一天才一角钱。现在照样一天吃一斤大米，一个鸡蛋，一斤大米3块钱，一个鸡蛋2块钱，一天吃5块钱，于是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50倍。
他活得明白，对于茶价的起伏其实很淡然。
村里人都知道农药问题也是影响价格的因素，近年来打药逐渐减少，现在基本上没有人打药了，因为打了药的茶卖不出去。老百姓去除草，用的是机器割。
▲东弄茶园中的大石
“大米你打给它农药，它还有层谷壳，里面还有米衣，有两层壳壳。吃的时候还要洗，这个茶叶你洗不成呀，你洗干净了就吃不成了，就要丢了。”李福灿老人对在茶树上用农药很是反对。
“在东弄大概是07年以后开始有人用除草剂。那个时候茶价起来了，才有钱打药。以前国家穷，不会造这个毒药（农药），老百姓也穷，买不起，就一年挖两回草，后来国家有钱了，老百姓也有钱了，就去买这个毒药（农药），为了省工。”
在这个村庄的茶园里，农药从无到有，从有到无，前后存在也不超过十年，在茶园漫长的历史中，这十年非常短暂，却刚刚好被我们所经历与记载。不知这段历史将来又会被怎样读解。
这在李福灿老人的生命中，见惯了所谓“新事物”的来来去去，可以平静的描述所发生的一切。
行走在茶园里
李福灿老人对自己家茶叶的品质非常自信，李成萍打算带我去茶园看看。
▲东弄藤条茶
东半山基本是藤条茶，东弄也不例外，一路上都看到藤条茶园，李成萍顺手做了采摘的示范动作，我看到她抹下小枝的同时，就顺手摘去了马蹄。她说奶奶教采茶就是这样采的，这是习惯，这里只有特别“拉杂”（方言，就是特别邋遢，不讲究的意思）的人家采茶才留着马蹄。
奶奶采茶的时候正是滇红发展时期，如果鲜叶中保留大量的近木质化的马蹄，会导致发酵不均匀，出现叶底花杂，大大降低红茶评级。
对此我有一个疑问，既然藤条茶采摘这样麻烦，那么在漫长的红茶年代，为什么不改造为坪头茶？或者干脆放弃勐库大叶种，多发展更能够生长芽头，看起来更利于红茶评级的二叶茶和细叶茶呢？为什么村民宁愿坚持养护看起来这样不适宜红茶制作的藤条茶？
▲东弄藤条茶
对此，李福灿老人给出了一个解释，细叶茶和二叶茶鲜叶看起来芽头多，但是不耐揉碾和发酵，做成干茶后，尽是黑条，金毫不显。而藤条茶则不同，鲜叶看起来粗壮，芽头也粗大，虽然相对芽数少，但做成干茶后，金毫特显，评级反而要高。藤条茶能够大量保留下来，其实是长期博弈的选择。这种采摘养护手艺，经过了从红茶到普洱茶的检验。
从东弄一直走到那赛，两个寨子的边界犬牙交错。我们走在一片茶园中，突然眼前出现一个悬崖，原来是这座小山包被一条公路拦腰截断，李成萍说本来修公路挖去的这半截小山坡也是她家的。
▲小山头上的茶园被拦腰截断，一条公路贯穿而过
这条公路在2012年开通，使得勐库茶区得以贯穿，连成一片，在坝子里的初制所，可以及时加工当天任何一个茶园采摘下来的鲜叶，勐库茶的集中化程度得到提高，鲜叶供应也有足够的保障，容易形成统一性特征和标准，从而适合大企业发展。这是很多茶区尚不具备的条件。
在路旁，我们发现有一家餐馆。老板卖些饭菜酒水给路过的人，村民也时常下来喝酒。
餐馆老板叫董明兴，那赛人，家里有一二十亩茶地，一年能产吨把茶叶，家里老人操持已经足够，所以有余力来做生意。2014年投了四十多万元做了这个餐馆。
▲餐馆老板董明兴
臭豆腐煮鱼是特色菜，用的鱼都是水库里的野生鱼，很受过往客人的欢迎。门口挂着十几条火腿，够卖一年的量。
老板总是喜欢说差不多，饭店生意和做茶生意赚得差不多，过路的客人和寨子里来吃饭的人差不多，喝茶的和喝酒的数量差不多。其实细问下来饭店一年有四五万的盈利，而在这里成交的茶叶买卖可以到达十多万盈利，可见这个“差不多”是很宽泛的。
文图/李扬，茶业复兴编辑，微信：402864263
文章有删节，全文见《勐库茶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