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初期,勐海取代了传统的普洱茶交易地普洱(今作宁洱),成为普洱茶新的交易中心。来自江西、四川、西藏、缅甸乃至印度的各路商人,纷纷在这里上岸,他们把普洱茶卖到更为遥远的区域。
1938年,得益于李拂一先生的倡导,中茶公司委派从法国留学归来的范和均等人到勐海创建了佛海茶厂。在李拂一1939年发表的《佛海茶业概况》中,我们可以看到在抗日的硝烟中,边地人民是如何努力为这个国家分忧。当时中国产茶之地纷纷沦陷,茶马古道与驼峰航线成为民族存亡之际最后的一道屏障。在另一个层面上,毗邻云南的印度茶大有返销中国内陆之势,西藏、丽江、香格里拉区域都有不少印茶的品饮者。
1930年代,在这块广袤的土地上,每平方公里只有一个人。如何能够通过茶叶招徕人口、开拓边疆、发展经济,是思普地区执政者要解决的问题。勐海从1925年到1934年,年产茶都在12000担左右,更多的古茶园因为无人采摘而逐年荒废,这令许多有识之士忧心忡忡。进入到20世纪后,这里的生态也有了很大改变,瘴疠之气消散了,医疗条件的进步,也让勐海成为许多人的休养之地,有“小昆明”之称,姚荷生更是把这里称为夷人的“上海”。
1938年冬,在华侨大商人胡文虎提供的资金帮助下,云南省建设厅组织了一个边疆实业考察组,到西双版纳车里(今景洪)、佛海(今勐海)、南峤三县进行经济调查,以便为开放边疆提供参考。当时代表西南联大清华大学农研所的姚荷生身在其中。他在《水摆夷风土记》一书中把勐海称为“茶叶都市”。
姚荷生说:“佛海是一个素不知名的新兴都市,像一股泉水突然从地下冒了出来。它的出生虽不久,但是发育得很快。现在每年的出口货物约值现金百余万元,在这一点上够算得上是云南一二流大商埠了。”
茶叶之于勐海,好比石油之于今天的中东。
随着国家的边疆开发策略以及佛海茶厂的建立,这里短短一年中,先后成立了二十多家茶庄,最大的洪盛祥茶庄还在印度和西藏都设有分号,把茶叶直接运到西藏销售。另一些中小茶商则通过联合经营的方式,把茶叶运到缅甸的景栋,再经仰光到印度,卖给印度商人。因为茶叶,勐海从一个边地小城,变成了一座可以改变消费地饮茶习惯的重镇。茶业拉动了城市建设,柏油路、医院、学校、图书馆纷纷出现;也带来了新风潮—姚荷生看到土司穿上了西装,喝咖啡吃牛奶,还把子女送到学校去上学。
姚荷生在勐海看到的是一个因茶而诞生的“都市”,这个中国茶种植历史最悠久的区域,在任何一个时代都能发光发亮。唐代的“利润城”、宋代的民族和谐因素,明清之际的国之根本,晚清、民国时期则保留了这个多灾多难民族的体面尊严—法属越南、英属缅甸……如果检阅民国的地图,就会像我们这般发出感慨。更不要说日本铁骑蹂躏中国之际,以李拂一、范和均为首一些人,依旧在这里向世界输送着最能代表中国的物资以及精神,华夏贸易从华中、沿海一带转移到边陲。从古到今,这里见证了茶以及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