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中晚期以降,宜兴的紫砂陶器不仅受到文人墨客、官宦富绅的喜爱,而且开始受到宫廷的重视,清康熙朝的紫砂器被选入宫,作为画珐琅所使用的坯胎。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有十九件带有康熙御制的加彩紫砂器,均明载于康熙《干清宫珐琅、玻璃、宜兴瓷胎陈设档》中。
清雍正朝亦精选各类精品进贡宫廷;而喜好茶饮的乾隆皇帝更是专门订制宜兴紫砂茶具,将当时著名的宜兴名家召进宫中造办处,专门为皇家制坯,并在订制品上题诗。同时宫廷也开始向宜兴订购紫砂器,其模式与景德镇官窑瓷器相同,由皇室出具图样,统一样式与规格,遇有佳制,亦以紫砂壶为样本,要求景德镇官窑依样仿制。学者统计,单是年祚仅有十三年的雍正朝,其造办处档案中,提到宜兴紫砂的记载便有十一次。宫廷与宜兴的关连,时断时续,一直到宣统元年尚有大臣端方(1861-1911)订制的一批刻有「宣统元年(1909)」款识的砂壶为止,其间共经历了近三百年的漫长岁月。
尽管明清宜兴紫砂器的发展十分蓬勃,但宜兴窑却始终未能被宫廷设为官窑,不过也幸亏如此,才使得明清陶人的姓名、事迹能随着作品被保留下来,不致像历代官窑瓷工般,隐姓埋名。因为这些制作御用紫砂器的陶人,是不能在作品上留有个人号记的,根据官方规定,书写铭刻帝王年号款的先决条件必需奉有朝廷旨意才可,随意书写可能招来祸事,所以奉旨制器的匠人即使名气再大,也不敢擅自在作品上署名,在皇帝面前留姓扬名。
清人对时大彬、陈鸣远两大紫砂名匠曾赞曰:「宫中艳说大彬壶,海内竞求鸣远碟」,可见宜兴佳器的影响力仍誉及深宫。宜兴紫砂壶入贡后,开始受到皇室的重视,但在清中期前,皇室的审美品味显然尚不能接受素面素心的紫砂壶,依例在壶表加上华丽繁缛的装饰,最常见的乃属釉彩、描金装饰,明代也有少数的雕漆、宜均等装饰。
据《江苏省志‧陶瓷工业志》载:清乾隆七年(1742),曾有一批当时宜兴制壶高手承制的精美宫廷御用器,被选入河北承德山庄行宫。参与的陶人名单为王南林、杨继元、杨友兰、邵基祖、邵德馨和邵玉亭等。该书又说:「……这些贡品,用珐琅彩、堆雕或泥绘装饰,典雅华丽。」但这并不意谓着这些贡品全都是由宜兴艺人一并进行装饰的,
学者认为「根据当时烧造珐琅彩陶瓷的工艺条件,紫砂陶的坯体必是在宜兴烧成后送往京师,再由宫内造办处涂上珐琅彩的。」珐琅彩是硼酸盐和硅酸盐的混合物,可由添加金属氧化物变化其色泽,即成有色泽的珐琅彩,因其属低温釉,故可在紫砂器上绘妥后,再入炉烘烤即成。
清官窑所烧造瓷器的纹饰、色彩皆有严格定制,民窑不准烧造,通常由内廷发出内府器物或作成木样交由官窑,依样制造,形制多变的宜兴紫砂壶便是其中一个参照来源。至于装饰则由宫廷画院拟稿,或由匠人设计款式花样,经由皇帝审览,照准之后,才能依样烧造。
而清宫画瓷的匠人则大多是由景德镇送来的,并严加规范,从宫中内府交出的画稿或器物、木样等,依例要全部缴回,不能留在窑厂或宫外,总之,从画样到烧造完成,均有严密的控制。
为宫廷制器的宜兴陶人作品,充份反映出当时的宫廷装饰趣味。如杨友兰,善制彩釉砂壶,饰以粉彩花鸟。王南林和杨友兰同时,所制彩釉壶,精巧过之;邵基祖制壶加五色花卉,极其工丽,又在王南林辈之上。这些盛行于乾隆期的粉彩花鸟紫砂壶,可说是完全模仿景德镇的瓷器装饰风格,这个倾向使得紫砂陶器完全丧失了特有的朴素优势,而走上与瓷器竞彩之路,因此除了泥胎之外,其器表的釉饰彩绘和当时宫廷趣味的瓷器,其实是几无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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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书目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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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健亮,《明清紫砂艺术──宜兴紫砂壶及其装饰研究》,台北,盈记唐人工艺出版社,2007
王健华,《故宫博物院藏宜兴紫砂》,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07
耿宝昌,《紫砂器—故宫博物院藏文物珍品大系》,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