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曼生一生钟爱紫砂茗壶,然常叹平生未得一式以尽显才学。曼生潥阳赴任,已过三载,调令将至,而此壶未得,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夜卧冷榻,久不成眠,小童唤之,起榻跟随,行至一桥,小童不见,桥头置一五彩石,上书“有扁斯石,砭我之渴”曼生拾之,得意忘形,失足落桥,梦中惊醒乃南柯一梦,而圆石、八字却历历在目,乃掌灯夜画,以梦中所见之石为壶身绘好壶流、钮、把,端得是一款千古难觅之壶式,曼生有如高山流水遇知音,喜极而泣,有诗为证:
无悔三载苦寻觅,
南柯一梦巧画伊。
尽展平生八斗才,
一朝得之累吾泣。
梦醒壶成,刻壶铭:有扁斯石,砭我之渴,丙子冬月曼生作铭。”整壶铭文书法横连通顺,制工精准爽利。
清嘉庆·杨彭年制陈曼生作铭紫泥扁石壶
说起扁石壶式相传最早为晚明紫砂巨匠时大彬所创,但大彬之作真实流传至今的真品于业内众说纷纭。然庞元济在《虚斋名陶录》上记录一把陈曼生铭桑连理馆仿大彬制款杨彭年制紫泥扁石壶。
《虚斋名画录》记录
陈曼生铭桑连理馆仿大彬制款杨彭年制紫泥扁石壶
拍卖时间:2017-12-18
拍卖公司: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
成交价:RMB 2,875,000
庞元济(1864-1949),字莱臣,号虚斋,浙江湖州南浔人,是南浔近代巨富“四象”之一——庞云鏳(zhēng)的次子。
庞元济既富财力,又具书画功底,精于鉴赏,收藏丰厚,其中尤以书画最精,撰有《虚斋名画录》《虚斋名画续录》等。关于收藏,庞元济曾自剖心迹地说:“靡不唯日孜孜,潜心考索,稍有疑窦,宁慎毋滥,往往于数十百幅中选择不过二三幅。”他总体的收藏原则就是“宁慎毋烂”,他在《虚斋名画录·自序》中说:
“其间凡画法之精粗,设色之明暗,纸绢之新黯,题跋之真赝,时移代易,面目各不相同,靡不唯日孜孜潜心考索。稍有疑窦,宁慎毋滥。往往数百幅中选择不过二三幅,积储二十余年而所得仅仅若此。欧阳子曰:物常聚于所好,而常得于有力之强,余不敢以有力自居。”
说明他对收藏的要求很高,能够入了他眼睛的藏品,不仅要精品,而且还要品相好的,经过了他的挑选,他上手过的这些古画,只有百分之二三的画作被他收购。
庞元济在《虚斋名陶录》里对陈曼生铭桑连理馆仿大彬制款杨彭年制紫泥扁石壶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此壶以紫色砂制,中杂细黄点,陶人号为桂花砂。形扁圆式,如钿盒,制作之精美工整,较之平时所制者更胜,几欲与少山竞美矣。
壶底刻:“桑连理馆仿大彬制”,把下钤有“彭年”,抚仿形神逼肖。曼生宰溧阳时,署中有连理桑树,因名其衙斋曰:“桑连理馆”,与诸名士谈艺吟诗其中,一时传为胜事云。
由此可见,此壶或为昔日曼翁偶得大彬制扁石壶,令其幕客杨彭年摹之,也由此延续及改进后来扁石壶式的发展,例如近代书画家唐云所藏《扁壶》(收录于《宜兴紫砂珍赏》103页)。
唐云所藏扁石壶
底款:阿曼陀室 把款:彭年
铭文:有扁斯石 砭我之渴 曼公作扁壶名
唐云所藏的这把扁石壶,原是上海收藏家宜古愚的藏品。这时,宜古愚家境衰落,老人又生了病。在新中国建立前,他家中的收藏都已散落,这时就不得不卖他视若生命的曼生壶了。古董商们知道宜古愚要卖曼生壶,已经几次上门,可是宜氏几次都没有把此壶卖出,他很关心这壶的命运,到了古董商手里,将来就不知它要流落到谁家了。
宜氏得知唐云收藏曼生壶,竟亲自把壶装在锦盒之内,送到唐云家中。
“鄙人不才,现在吃的是败家子的饭。”宜老不无伤感地说。
“积财千万,不如薄技在身。”唐云安慰老人家。
“是啊,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把它转让给你,到了你的手里,它就不会有第二次被转让的命运了。”老人黯然泪下。
唐云果不负所望,一生珍而重之。藏于私斋“八壶精舍”,后赠予国家,现今存于西子湖畔的唐云艺术馆。
唐云艺术馆
相同铭文,曼生真迹的扁石传世两把,除了一把在为唐云所藏,另一把出现在在2014年西泠拍卖十周年拍卖会上。这把扁石最早由钱镜塘所藏,后由原中共上海市委常委李研吾递藏。
清嘉庆•杨彭年制陈曼生作铭紫泥扁石壶
款识:阿曼陀室(底款);彭年(把款);曼生作铭(刻款)
镌刻:有扁斯石,砭我之渴。丙子冬月曼生作铭。
尺寸:5.9×15.5厘米
唐云、白书章赏玩;钱镜塘、李研吾递藏,由李研吾家属友情提供。
1964年,钱镜塘因“偷税漏税”被有关部门施以重罚,天价赔款无力支付,幸得好友江苏省副省长刘国钧出面保释,代交罚金,助其渡此“劫难”。
出狱后的钱镜塘已身无分文,无奈中只得将家中收藏的一些文玩杂件携去变卖换取些许小钱以维持家计。
其时上海市委常委李研吾受“陶瓷泰斗”薛贵笙极力推荐,从钱镜塘处购入此壶,这把壶,制作工整,包浆浓郁,且神韵十足。
唐云和李研吾是世交,他们生前过从甚密。1970年代,唐云曾借去李研吾的曼生扁壶在家中欣赏,把玩,也泡茶品茗。1978年,李研吾调去天津工作,在书信往来中,唐云特别叮咛:“曼生扁壶,我一把,你一把,都是真的,你要好好宝之。”
这两把同样铭文的曼生扁壶也有不同之处,即唐云的扁壶仅有名款:“曼公作扁壶名”;李研吾的扁壶多了纪年款:“丙子冬月曼生作铭”。陈曼生在嘉庆朝元年初涉足壶艺,到他去世(1822),究竟陈曼生自铭自刻的“本尊”原创有多少,至今是谜,无准确定数。然而,可以准确的是,曼生壶原创真迹中,铭有纪年款的极少。近几年,有数把有纪年款的曼生壶现世,多为“分身”或清末民初仿制的赝品。查史料《阳羡砂壶图考》著录有“碧山壶馆”藏曼生方壶一把,壶身铭:“方山子玉川子,君子之交淡如此,曼生铭,嘉庆丙子秋七月,杨彭年造”。丙子(1816)这一年,陈曼生为官溧阳县令行将六年期满,去职前,特铭记年款壶,赠予挚友近亲留念。目前也无发现有第三把铭“丙子”纪年款的曼生壶真迹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