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天青瓷的美,不仅中国人爱不释手,传至国外,这抹神秘的颜色也令其如痴如醉。日本NHK电视台基于文化的钟情,拍摄了纪录片《故宫至宝》,其中天青瓷特辑让我领略到了不同地域、不同民族之间对于美的不同理解和共同追求。
天青:从梦中跳出的颜色
说到天青瓷,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宋徽宗。
这是一位充满诗书才情的皇帝,很多人这样形容他“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由此可见其文化之盛,治国之庸。
这位酷爱艺术的皇帝就是在一个雨后初晴的午后,悠悠转醒,内心为梦中的一抹天青色折服,下令全国工匠,务必要帮他留住这转瞬即逝的绝色。
我们不知当时的人们,是如何在这种疑惑和费解中感悟出这种神秘,使其在千年之后依旧让我们为之倾倒。
“青瓷自身有着安静和睿智的光,有一种非常虚幻脆弱的美感。”
正是这种远在天边,爱而不得的距离感,才会让人有若即若离的触动,欲擒故纵在一件瓷器上演绎的十分微妙。
或许在我们的眼中,青瓷是时代的美学产物,但日本美术评论家清水穰有了另一种解读:北宋战乱频繁,雨水如同骚乱一样难以停止,天青色的出现正好打破了骚乱不止的雨滴,也就是希望将要出现的时机。比起追求美,渴望和平或许是宋徽宗内心深处更为真挚的诉求。
但可惜的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北宋王朝的纸笔终究变不了金戈铁马,抵挡不住侵略者的铁蹄,人民成了牺牲品,皇帝成了俘虏,青瓷成了笑话。
雨过初晴,青无一色
其实每个人谈到天青色的时候,估计脑海中的颜色都有些许的差异。NHK电视台所展示的几件北宋天青瓷水仙盆,每个都有独特的青色,这也昭示了一种结果:天青瓷的难以复制。
到底哪种才是标准的天青色?我觉得应该很难有人给出标准的答案。甚至是自然,每次雨过天青的时刻,每一秒都有微妙的差异,到底是哪一种颜色和千年前宋徽宗的“梦中绝色”重合,我们不得而知。
现代科技可以检测出碎瓷片中的种种矿物成分,却不能感受当时制瓷者的心境,和十指紧握瓷器的温度。
“越看它,会有一种深渊的感觉,根据看的时间、角度和旁观者心情的不同,同一个青瓷,颜色也会变化。”
或许正是这种千变万化又只有一色的神奇现象,天青瓷的美像是一种魔咒,又像是一种慰藉,这样矛盾的感官刺激让人欲罢不能。
宋朝这种追求极简朴素,又干净儒雅的审美观,也同样震撼了清朝时的统治者。为了复刻这种天青色,清代景德镇官窑也不遗余力去追求这种美感,可惜的是如同仅仅存在20年的汝窑青瓷一样,美是刹那间的永恒,错过就再难以捕捉。
身居盛世的康乾皇帝或许永远也不会体会到宋朝国家的摇摇欲坠之感,也不会感受到宋徽宗饱受战乱和被俘的屈辱,比起定格美,天青瓷更像是一种悲哀的讯号,一把断弦古琴的呜咽。
国有别,美无界
或许是太多次站在自己国家的角度看问题,当角度转换,别国又给了我新的启发。
一件青瓷,吸引众多陶瓷匠人极力效仿,看似是简单的复制,但更深层次的是一种对于共同理想的追求。匠人之间,都有着十分严谨的逻辑性和近乎死板的探究精神,所以无论中外,成千上万次的尝试,便是对匠人精神的最好诠释。
在《神雕侠侣》中,郭靖的二女儿郭襄自从在风陵渡口与杨过初次相见,就对其一见钟情,不能自拔,于是便有了“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之句。对于日本陶瓷艺术家川濑忍先生来说,或许也同样适用,正是“一见青瓷误终身。”
纪录片中,他自从二十岁在台湾留学时,第一次感受到了天青瓷之美,便深陷其中,往后余生一直钟情于天青瓷的烧制。
在他的工作间中,摆满了天青瓷有关的物品:瓷器、釉料、瓷片、刻刀等等,宛如一个舞台,只为一位认真的匠人发光。
四十年来屡战屡败或许旁观者听着有些好笑,但在我看来,却是对一位专注于美的匠人的最高褒奖。四十年的时间,无论是爱人、亲人还是友人,都极具考验,但川濑忍却做到了,择一事而终老,择一色以慰平生。
这样的人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其实都不在少数,为了同一个目的,不知不觉走过漫漫时间长河,一件瓷器的魅力,没有边界,让人沉沦。
“青如天,明如镜”,天青瓷瓷以意想不到的窑变艺术打破了恒一的色彩感觉,给人以超凡脱俗的视觉享受,造就了陶瓷艺术品特殊的艺术价值。
汝窑天青无纹水仙盆(台北故宫博物馆藏)
一件天青瓷,盛满了人们的态度和心境:自由、专注、天地、情怀。既着眼淡远,又细致入微,在“人”的自我意识觉醒的瞬间,探索如何游离于出世入世之间的人生真理。
图源/《故宫至宝·梦幻青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