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砂艺苑中,流传着很多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其中最有名的,当属风卷葵壶的故事。
风卷葵壶
不同于其他壶型,风卷葵壶的创制者一生仅此一件作品,而且该壶型得以传世还经过了数次波折。今天,就让我们去走近风卷葵壶,去感受那些跌宕起伏……
壶型创制:谁说女子不如男
清朝嘉庆年间,宜兴蜀山有个名叫杨凤年的小姑娘,她就是紫砂大家杨彭年的妹妹。
其实杨氏一家原籍在浙江桐乡,因为家乡地少人多,在家种田难以糊口,许多人都出外讨生活。杨彭年、杨宝年两兄弟听说邻省宜兴陶业发展兴旺,特别是这里的紫砂壶名扬天下,二人一合计,便决定带着杨凤年到宜兴看看。
宜兴烧制紫砂壶的窑
于是,杨家兄妹三人来到宜兴蜀山,寻师学艺。几年过去,大哥二哥在紫砂技艺上颇有建树,尤其是大哥杨彭年,成长为紫砂界宗师级的制壶匠人,加上与著名书法、篆刻家陈曼生合作,运用壶上镌刻的形式将书法、绘画与紫砂艺术相融合,开创了紫砂文人壶的先河。
宜兴丁蜀镇
可在重男轻女的旧社会,紫砂制壶技艺向来“传男不传女”,即使杨家兄妹情深,但哥哥们也从来不肯把技术教给妹妹杨凤年。
有一次,杨凤年想到哥哥们的工坊里找把壶浇花,才刚一进门,就被哥哥轰出来了,说女人不能进这个地方。被误会的杨凤年心理委屈极了,于是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学会做壶,让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们看看。
从那天起,杨凤年开始自己钻研制壶技艺,为了学习,她常常偷看哥哥们制壶。几年后,杨凤年已经能够照着哥哥们的成品做出壶来。但是要强的她觉得,这样还不能显示自己的真本事,要想让别人刮目相看,就一定要有自己的东西。
锦葵花
一天夜里,刮了很大的风,第二天一早杨凤年推开窗,发现院中的花草被一夜的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就在这样的花丛中,杨凤年恍惚间看到花枝上顶着一把壶,定睛一看,原来是院中的锦葵花,在经过狂风的洗礼后又挺立起来,花瓣被吹得聚在一起,在四周花草歪歪斜斜中格外亮眼。
锦葵花
于是杨凤年突然来了灵感,她将眼前的景象绘在纸上,将制壶的方法融入其中,经过反复修改尝试,终于制成风卷葵壶。
杨凤年的风卷葵壶,颇具自然派风格,其中展现的不仅有江南女子的娟秀细腻,更有大度和豪放的性格。
杨凤年制风卷葵壶
那一夜的狂风是无形的,而展现在壶上的“风”却是有形的,壶身的线条翻滚、流动,似乎能听到阵阵呼啸的风声,锦葵枝叶在大风中卷曲,包住壶嘴,花枝自然弯曲成壶把,壶盖与壶身浑然一体,花朵在风中摇曳的姿态极尽展现,壶虽无语,可生命的活力、艺术的魅力跃然眼前。
当年杨凤年只做了一把风卷葵壶,乃是存世孤品。正是如此,才在以后的岁月中几度沉寂,又几经风波……
孤品现世:为避战乱多次隐埋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初,丁山白宕一蒋姓人士,在帮大户人家挖老屋墙基时,发现地下埋着一只瓮头,瓮中用细沙填满,缓缓倒出细沙以后,发现里面藏着一把完好无损的紫砂壶。
这蒋姓人士虽不懂紫砂壶,但也看出这件紫砂壶与众不同,便悄悄带回家中。他找到颇有名气的紫砂收藏家华荫棠,请他过目。
年轻时的华荫棠
华荫棠常年经营陶业,以年轻实业家而闻名苏、浙、沪一带,也被人们称为“紫砂伯乐”。他看到这把紫砂壶后,惊觉这就是百年来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风卷葵壶。激动不已的华荫棠,当即出高价买下这把壶。
据他推测,风卷葵壶之所以隐埋在地下,可能是当时的壶主人为避清咸丰年间的战祸而为之,这一埋就是上百年。
杨凤年制风卷葵壶
传世孤品终于得以重见天日,本是喜事,可天有不测风云。1937年,日本侵略者侵入中国,不仅掠夺资源,更上千方百计抢夺中华国宝。
据说宜兴沦陷后,早就耳闻风卷葵壶美名的日军头目,在得知这件珍宝在华荫棠家后,就处心积虑想把它抢走,于是多次派人到华荫棠家中,表示愿出高价购买,不成又派兵前去搜抢,他们在华荫棠家翻箱倒柜,就是没有搜到风卷葵壶。
日军扫荡旧照
原来,华荫棠早有防范,在日军来之前,就把风卷葵壶送到乡下亲戚家中,砌在隔墙里,总算躲过一劫。
外患未除,内忧又至。就在日军刚刚放松对风卷葵壶的搜索不久,国民党江苏省主席命官员找到华荫棠,请他吃饭、喝茶,想借机套出风卷葵壶的去向。华荫棠则不理不睬,借故推托,这位官员见华荫棠软的不吃,就来硬的,一次喝茶时拍案叫嚣:“省主席要你的茶壶,是你的造化,也是给你面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在高压下,华荫棠无奈拿出另一件紫砂壶,才算使风卷葵壶免遭一劫。
“破四旧”期间:混在杂物中得以保全
战争过去,华荫棠将砌在墙里的风卷葵壶挖出,本以为这件传世孤品终于得以大放异彩,没想到“破四旧”运动随即展开。
“破四旧”运动旧照
那时,红卫兵们打着“破除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旗号,冲击寺院、古迹,捣毁神佛塑像、牌坊石碑,查抄、焚烧藏书、名家字画。
已年届花甲的华荫棠家产被抄,但他最担心还是风卷葵壶被当作“四旧”破掉。于是,他想尽一切办法,以“赌一把”的心态,将风卷葵壶和其他杂物堆在一起,放在靠近路边的外窗台。就这样,风卷葵壶居然在风暴中心静静地躲在杂物中,又一次逃过了浩劫。
老年华荫棠
随着“四人帮”倒台,古玩界也终于雨过天晴。华荫棠主动将这把用生命保存的风卷葵壶给紫砂工艺厂陈列室展出。鉴于风卷葵壶蕴含的艺术魅力和它的身世经历,其价值已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迟暮之年的华荫棠
1982年,华荫棠将风卷葵壶和另一件杨氏“竹段壶”无偿捐赠给了国家。每当谈及风卷葵壶的保全故事时,华荫棠总是慈祥地笑着说:“这是我一生中最得意的一件事。”
在历经了数百年的风雨后,风卷葵壶带着绝美的艺术神韵和传奇经历,终得以绽放光彩,而如今的风卷葵壶,更加光彩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