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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家的境界

李晓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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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人间词话》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第一种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第二种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种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美食家也有三种境界。

第一种是：

■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酒楼，吃遍天下菜。

好吃的人在家乡一般不会落单，但美食家无不爱好旅行，到了陌生的城市，有时只好自己觅食。我就常常独自去茶楼饭馆。在北京崇文门的一家火锅店，我见过一个妙龄女郎坐在靠近大门的地方，独踞一桌旁若无人，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其实找伙伴和谈恋爱差不多，宁缺毋滥。有时候知音难觅，只能举杯邀月，对影成三。独吃的好处是你可以点自己最想吃的菜，和陈寅恪先生做学问一样，不在寻常餐馆和菜式上浪费时间金钱。

观千剑而后识器，品万家而后知味。彼得·梅尔笔下的法国普罗旺斯，安东尼·伯尔顿眼中的西贡、柬埔寨、东京、巴斯克甚至撒哈拉大沙漠都有世界上最完美的饮食，更别说另一个世界美食重镇意大利。但也有西方美食家断言“全部意大利菜都不如一个中国菜”。

第二种境界是：

■ 衣带渐窄终不悔，为伊消得人“颓废”。

既然担了美食家之名，从此和美女一样，节食减肥成了一生负累。我一个在深圳做财务总监的表哥小时候轻捷如猿，爬树上房如履平地，现在体壮如牛，上楼必坐电梯，就是因为好吃。

羊城美食家沈宏非以《写食主义》一书成为畅销书作家后，名声大噪，西安有位慕名已久的小美女得知他要来当地演讲，兴冲冲跑去占座，一见之下大失所望。沈氏完全不是她心目中潇洒倜傥、玉树临风的才子形象，倒是有些像日本相扑运动的大关、横纲。她一气之下在网上撰文挖苦一通沈氏，下决心继续和美食为敌。

■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菜却在故乡妈妈处。

此第三境也。一些世界知名的美食家或老饕，吃遍世界，衣带渐窄，最后几乎得出同样的结论，那就是最完美的饮食在故乡，甚至就出自妈妈的厨房。可见美食除了公认的标准，还有习惯和感情的因素。

我的家乡有句谚语：“人情好，水都甜。”故乡的一茶一酒，妈妈的一饭一粥，都有乡情和亲情融在里面。对漂泊在外的游子来说，即使你宝马香车、锦衣玉食，也无法排遣天涯羁旅的孤单寂寞。每一次下馆子的过程，都是一段有意无意的回首乡关。

✓本文选自李晓润《山风吹来薯芋香》，原文标题《美食家的三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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